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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四犯 第2节


    总是少女的惆怅罢了,檎丹递了团扇给她,复搀她下台阶。今晚的筵席设在廊亭里,穿过长长的木作廊庑,老远就见廊亭两腋放了竹帘,亭子顶上高挂起了纱灯。柳氏屋里的都已经到了,最小的男丁江觅今年才六岁,正跪在坐墩上,抓盘里的果子吃。

    柳氏见她来,脸上堆起了笑,掖着手绢说:“娘子先坐会儿,已经去请你爹爹了。”

    云畔很不喜欢她常拿“你爹爹”来称呼家主,大有刻意攀附,拔高自己的意思。这些年柳氏虽在开国侯府见识了不少,但骨子里总有一种见缝插针的市侩,这毛病任是爹爹再宠爱,也治不好她。

    乳娘忙把小郎君抱下来,往前推了推,“叫长姐。”

    江觅不爱叫人,你越推他,他越是往后缩,然后翻着一双下三白眼,仿佛永远有人欠他两个铜钱似的。

    云畔调开了视线,懒于和个小孩子计较。雪畔虽然不情愿,还是和雨畔一齐叫了声“大姐姐”。

    江珩不多会儿就来了,大家纷纷向他行礼,前几天的争执没有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他松散地负着两条胳膊,抬了抬下巴,“都坐,都坐。”

    云畔和雪畔、雨畔落了座,连江觅都有自己的位置,唯独柳氏站在一旁帮着婢女上菜。妾的地位本就是这样,不管在自己小院里如何得宠,场面上不和家主同桌,所生的子女是主,她依旧是个奴。

    江珩瞥着柳氏的裙角,明明是刻意抬举,却要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低头举着筷子说:“你也坐下吧。”

    柳氏脸上有些犹豫,谨慎地看了云畔一眼,云畔不好驳父亲的面子,便松口道:“姨娘坐吧,反正没有外人。”

    没有外人可以将就,有了外人自然就得遵礼。柳氏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这嫡庶有别的年月,自己在一个十六岁的孩子面前也得俯首帖耳。

    江珩对席面上的氛围尚算满意,扬着笑脸说:“郡公府上遣长史来商议巳巳的婚事了,说李家二郎今年春考中了进士,不日就要入朝为官,要是趁此把婚事办了,可算是双喜临门,我听后很欢喜。李家是皇亲国戚,大郎在礼部任郎中,将来二郎入仕,前途不必忧心。现在想来,你阿娘确实为你谋划了个好前程,外头时兴榜下捉贵婿,咱们预先定下,倒可不慌不忙了。”

    柳氏听后,笑着称道:“早就听说李二郎能文能武,不想今年一举中了进士,果然还是女君眼光独到。”复又问江珩,“日子好不好,大有说法,郡公府可看定了?”

    江珩道:“定在六月初二,还有二十来日。”

    柳氏脸上神情又变得忡忡,“这也太急了些,哪里来得及筹备。”

    雪畔简直有些恨她母亲这种不必要的奉承,“姨娘多虑了,郡公府迎亲都来得及,爹爹是嫁女,怎么就来不及?”

    雨畔的反应总比别人慢一点,好像到现在才回过神来,讶然望向云畔,“大姐姐,你要嫁人了?”

    云畔对她并不厌恶,只是淡然笑了笑。

    柳氏一直仔细留意云畔的反应,见她不显得反感,心里的大石头放了下来,便蹙眉笑着,无限怅惘地说:“我是怕筹备不周,委屈了娘子。可惜女君仙游,家里没个能同他们商议的人,这么大的事,只好全凭他们的意思办了。”

    第3章 李二郎。

    江珩匆匆嫁女,究竟打的什么算盘,自己心里知道。不过儿女大了总要成家的,巳巳今年十六,一般公侯人家,这么大的女儿再不舍也得筹划婚事了,自己是循着县主生前的安排替她完婚,其实也不算多无情。

    只是要说愧疚,免不得有些。这十几年自己偏向柳氏,对正妻和长女疏于照顾,到了孩子出嫁前夕了,但愿她不要留有怨恨才好。

    “父母和子女之间,终也应了那句话,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女儿出嫁,儿子为功名远赴他乡,都是人生的别离,爹爹希望你懂得这个道理。”江珩一手慢慢摩挲着酒盏,顿了顿又道,“你是我的长女,爹爹希望你一生富贵昌隆,到了郡公府上好好过日子,若是想家了,也可回来看看。你母亲虽不在了,家里还有爹爹,纵是为些琐碎事起过争执,父女哪里来的隔夜仇,爹爹终归是牵挂你的。”

    云畔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应道:“爹爹言重了,侯府是我母家,我就算到了天边,也会记着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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