箬兰上前来替她傅粉,她说不要不要,“怪热的。”指了指荷包让檎丹带上,一头提裙出了院门。 向序在两院之间的小径上慢慢踱步,听见脚步声,回首望了眼。她换了身衣裳,从葫芦型的月洞门上走出来,恰好来了一阵风,裙角猎猎招展,人仿佛要凌空飞起来一样。 他忽然有些心慌,匆忙调开了视线,“乘我平时用的马车吧,就停在大门外……我已经打发人向母亲回禀过了……”越说越乱,最后手足无措地比了比,“妹妹请。” 云畔只觉得他有些局促,却也没想太多,和檎丹说笑着,一同往前院去。 现在回头想想,来上京前日日心里都揪着,为父亲要扶正妾室而苦恼,生怕永安侯府受人耻笑。如今自己从那个家里脱离出来,忽然把一切都放下了,不用管名声,不用忌讳爹爹的喜怒,心里像阿娘在时那样轻松,就觉得这一年来的痛苦都是没有意义的。 穿过一道长廊,前面就是正门了,走了一程,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唤了声“小娘子留步”。 云畔回身看,见一个穿着直裰,门客打扮的人匆匆赶上来,到了面前拱手作揖,“请问小娘子,可是幽州永安侯府千金?” 云畔不知道他的来历,迟疑地看了向序一眼,向序向那人还了一礼,“阁下是……” 那人笑着说:“某是魏国公府长史,那日小娘子入上京,还是我们公爷遣人护送的。” 云畔这才明白过来,忙向这位长史纳了个福道:“我受公爷相助,一直没有机会向公爷道谢,今日可巧遇上长史,还请长史替我向公爷传句话,感谢他那日的援手。” 长史说是,“我一定替小娘子把话传到。那天正是幽州受灾最紧急的当口,公爷命人护送娘子,也不知那两名效用是否安全将娘子送达。今日我奉命来问舒国公及夫人安,顺道瞧瞧娘子,见娘子一切都好,我也可向我们公爷复命了。” 云畔再三道了谢,和向序一起把人送到门上,待那位长史上马去远了,向序才道:“魏国公特意派人来询问,八成是得知侯府正给你办丧事呢。” 云畔叹了口气,“我不露面,柳氏的戏就得一直唱下去。” 向序那么温和的脾气,这回也有些忍不住了,蹙眉道:“世上怎么会有认不出自己亲骨肉的人,妾室说什么都信,想来姨母生前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是啊,那种委屈是钝刀子割肉,区区的妾室未必敢明刀明枪叫板,所有的失望都来自于家主。男人不问情由地护着妾室,对正室来说是多大的伤害,爹爹好像从来都没有反省过。这世道总是这样,女人再尊贵的出身也不免出嫁从夫,像向序这样能说句公道话的,已属凤毛麟角了。 “算了,不去说他了。”向序朝阀阅边停着的马车指了指,“走吧。” 檎丹搀着云畔上车,公侯府邸的车一般都是宽绰且精美的,夏季换上雕花镂空的车围,门窗都放着金丝竹帘。坐在车内,帘子卷起半幅来,外面的人看车内影影绰绰,车内人看外面却一览无余。 “去南桥瓦市。”向序登车在对面坐定,偏身吩咐驾车的小厮。复又告诉云畔,“上京瓦市有四处,数南桥的最繁华,那里食肆遍布,新奇的玩意儿也多,去过南桥,其余三处就没什么稀罕的了。” 云畔笑着颔首,“今天耽误大哥哥做学问了。” 向序是端方君子,笑起来很有自矜的味道,抚着两膝正襟危坐,一面说:“学问天天做,我也难得出来走走,说是陪你逛瓦市,其实是我自己想散散心。” 这样就解了云畔的歉意,认真说,云畔还没见过比他更知体贴的男子,可见公府上的教养是极好的。 转头看看外面,一派热闹景象,云畔不无遗憾道:“可惜表姐不肯挪动,要不然这样的天气,坐着马车出游正好。” 提起妹妹,向序也拿她没办法,“我曾经邀过她好几回,想让她出门踏青,看看外面的景致,她都回绝了。其实人各有志,她要是实在不肯走出园子,只要她过得高兴,又何必勉强她。” 向序的宽容,是源于对妹妹的关爱,但他不懂得闺中也有倾轧。云畔不便插嘴人家的家务,只道:“姨母很担心她。” 向序轻吁了口气,“是因为和魏国公的婚事。” 这是个无解的局,亲事定下了,早晚有迎娶的一天。魏国公今天派府上长史登门,即便没有催婚的意思,也会让人生出警醒之心。还是亲事定得太早,舒国公府骑虎难下,魏国公府未必没有反悔的意思。至于李家为什么也不急着办亲事,大概是因为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