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的顶部有凉意流淌,人才从燥热里逐渐挣脱出来。 两府相聚有一段距离,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几乎横跨了整个上京。因李臣简早年在军中,如今又掌着侍卫司,武将们大多是性子豪爽的,因此一路上遇见不少障车的同僚,吵吵嚷嚷要看新娘子、要新郎唱歌、要牛要羊。 李臣简坐在马上拱手,“大喜之日,请诸位手下留情,来日我设宴,好好酬谢大家。” 他是皇亲贵胄,人又生得儒雅,这障车其实也就图个热闹,并没有人真正难为他。 过五关斩六将,终于到了府门前,车门上的帘幔打了起来,李臣简到车前作揖,请她下车。公府里的一帮仆妇便抱着毡席上来,将毡席铺在车前,行转毡之礼。 何谓转毡呢,就是新妇前头走着,身后踩踏过的毡席再快速铺陈到前路上,固定的数量,走完入府的这段路,这就叫做转毡。 云畔是头一回登魏国公府的门,这府邸前身是梁王府,因梁忠献王过世后李臣简晋封了公爵,便将匾额换成了公爵府。因此论起门第来,这府要比舒国公府高上两等,这也是宗室和因功封赏的爵位,最显见的差别。 从大门上迈进去,不需要在前厅停留,可以直入婚房。当然照旧要新郎官来请,云畔便看着对面的人向她长揖下去,“请夫人入寝室。” 这就成了夫人了,云畔听来觉得有点好笑,幸而团扇遮住了脸,脸上那层红晕才不曾被人发现。 周礼的婚俗相较寻常昏礼要更繁复些,兜兜转转行礼祭祀,云畔累得人都有些恍惚了。终于到了却扇的时候,全福的仆妇说着喜兴的话:“今夜吉辰,两姓结姻,千秋万岁,保守吉昌,五男二女,奴婢成行……” 姚嬷嬷上来纳福,说请夫人却扇,对面跽坐的人便专注地望过去,看那精美的团扇后缓缓露出清嘉的眉眼、露出小巧精致的鼻子……唇边含着一点笑,即便那笑是出于礼貌,也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李臣简心头安然,深深望了望,复又垂下眼。灯下那纤长浓密的眼睫覆下来,很有一种脆弱的美感。 忙了半天,终于能吃上些东西了,外头搬了矮几来,上面供着白肉和鱼。当然吃也不能吃得太多,不过三口罢了,就要立时撤下去。仆妇拿剖开的匏瓜舀了酒,端到他们面前,请他们净口安食,这是昏礼中最要紧的一环,称为合卺。饮完了酒再将两爿匏瓜拿红线缠起来,置在案头,那么这场大婚便有了交代,算是顺顺利利进行到收梢了。 新郎官不能在寝室里逗留太久,毕竟外面还有诸多亲友等着他去答谢。他站起身,微微向她呵了呵腰,“洞房内不会有人来的,你先歇一歇,不必拘谨。我上外头招呼宾客,可能会晚些回来,你若是累了,就先打会儿盹吧。” 云畔站起身相送,再望向他,他已经摘了冠冕,露出磊落分明的鬓发来。身上的深衣和平时的常服不一样,玄色缎面上暗纹涌动,把人衬得愈发高洁端稳,向她微一颔首,转身往外去了。 第30章 稳住,吻住。 目送他走上廊庑,檐下悬挂的灯笼照亮他的身影,从那金丝篾帘后一重又一重地移动开去,逐渐消失在木廊尽头。 勉力支撑了半晌的肩背,到这时才敢松懈下来,看看左右,都是自己带来的人,便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了,云畔揉着肩头坐回床上,笑着对姚嬷嬷和檎丹她们说:“成一回亲,比连夜从幽州赶到上京还要累。” 这是最直观的比喻,还记得那天蓬头垢面地从检校库出来,大雨滂沱,身上的衣裳潮湿,粘腻地贴在皮肤上。押队把她们带到魏国公面前时,她尽力想表现得从容一些,可在他看来还是狼狈得很吧! 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没面子,本来以为这辈子不会再有交集了,没想到最后竟会变成这样。虽然是受了摆布,阴差阳错走到这一步,但婚是真的成了,礼也真的过了,已经没有任何回头的余地,往后就要和那人携手余生了。 姚嬷嬷明白她的心思,和声宽慰:“世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一辈子就数大婚最繁琐,也数大婚最要紧。明日起就好了,夫人见过了祖母和婆母后,余下至多一些亲朋走动拜会,不会生出旁的烦恼来。” 云畔点了点头,“明日要见长辈,我心里没底,还请嬷嬷从旁指引我。” 姚嬷嬷笑道:“夫人行事一向端稳,奴婢随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