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又有了新的困扰,还记挂着另一个女人的舍生忘死,但又不好说得太直白,便迂回道:“那位梁娘子,倒是个讲义气的人,宁愿得罪楚国公,就此不再回去了,也要替你翻案,救你出火坑呢。” 她这话说得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他听出来了,也不去戳破她,只是有意无意地向她解释:“她是个可怜人,父亲早前是息州官员,因得罪了上司全家入罪,她被充入军营为妓,我们是她的头一拨客人。我那时看她可怜,长得也有几分姿色,便让副将方敢把她救下来,花了几年时间调理,今年入冬才让她在上京露面。这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买卖,她要荣华富贵,我要她为我所用,谁也不用卖谁人情。只是没想到,紧要关头她愿意挺身而出为我作证,虽然有些鲁莽,但这份侠义,还是很值得感激的。” 云畔听出来了,他对她没有其他意思,是自己小肚鸡肠,遇见一个长得美,愿意为她丈夫赴汤蹈火的女人,那种警觉心便空前繁盛起来。 赧然提起铜吊,往他杯子里续了水,她又有意刺探,“他日天下大定,你打算怎么安顿她呢?说起来她也怪可怜的,哪个女子愿意舍弃清白,去取悦一个不喜欢的人。” 他不为所动,淡漠里有种奇异的残忍,“安排她游汴河之前,我再三问过她的心意,这件事从头至尾没有逼迫,一切都出于她自愿。既然是自愿,那就必须尽心把事办好,等到风平浪静时,我自会给她一笔丰厚的报酬,保她一世衣食无忧。” 可他好像不了解女孩子的心,在生死攸关面前,道义和钱财并不足以支撑她们拿命去搏,只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私情,才能激发出一腔孤勇,让她拼死完成他托付的一切。 “不过她真漂亮。”云畔真挚地说,“她比我见过的所有女孩都要漂亮,若是父亲没有获罪,家业没有凋零,她应该会有锦绣前程,嫁一个可心的郎子吧!” 这种问题,换了一般耿直的男子,应当说美色是最大的负累,长得漂亮,未必就能事事称心。但李臣简不是这么回答,他敏锐地察觉了她的小心思,一本正经地反问:“她漂亮么?在我眼里,她不及你。那日幽州地动,我初次见你,夫人的美貌让我惊艳了好久。梁娘子相较你,不过是姿色尚可,可堪一用罢了。” 云畔听完,腼腆地笑起来,虽然知道他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呢,但女人哪个不喜欢这种甜言蜜语。 知道丈夫对别的女子无意,这就是最大的安慰了,云畔扭身下床兑水,一面含笑瞅了他一眼,“不枉我进来陪你。”感情就是在这种你来我往的试探和吹捧里得到升华的。 他受用地笑了笑,起身缓步踱到门前,雪下得浩大静谧,大片大片从万丈高空迎面坠落,声势惊人,但拂到脸上却又不痛不痒,真是稀奇。 云畔扬声招呼,“时候不早了,洗洗上床吧。” 他应了声,抬手阖上了门。 眼下艰苦,当然不像平常,连热水都要省着点用。云畔展开包裹的布帛,制成个简易的帘子挂在一角,各自就在帘后洗漱,先洗完的先上床暖被窝,等后面的人进来,就不必像钻进冰窟似的了。 相依为命,真是种奇特的体验。把所有能取暖的皮袄大氅全都压在被面上,两个人紧紧依偎在一起,他说:“前两晚我睡不着,今夜应当能睡个好觉了。” 云畔缩在他怀里,被窝里光溜溜的两双脚扭动着,互相蹭蹭取暖。云畔说:“我也两夜没有睡好,明日咱们可以睡晚些,不用五更上朝点卯,也算因祸得福吧!” 反正已经成了这样,索性就往好处想。李臣简也确实辛劳了多年,就算休沐,他也从没有一日能在家安安稳稳度过,不是衙门有公事,就是同僚设宴相邀。反倒是现在,政务不与他相干,繁杂的应酬也没了,鸡叫的时候不用起床,可以睡到自然醒,这么一想,居然发现这被圈禁的年月,好像也很不错。 就是用度上确实吃紧,烧的再也不是上等的红萝炭了,普通的黑炭会爆,坐得近一些,袍子一不留神就燎了好几个洞。 不过也有清贫的快乐,午间起床洗漱后,吃过外面送来的半温不热的汤,便蹲在院子里扫积雪,堆雪人。云畔堆了一个老奶奶下厨,笊篱底下还搓了八个白胖的汤圆。李臣简堆一个二品大员,腰上挂着金鱼袋,头上戴着展脚幞头,两端帽翅各六寸长,被西北风一吹,在院子里巍巍打着颤。 虽然都堆得不怎么样,两个人也还是欣慰地揣着手,站在屋檐下欣赏了半天。天上细雪纷飞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