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这是?”黎澈惊讶地笑了一下,抚上他的脸颊,拇指轻点上眼尾。 唐忍摇头,鼓胀的酸涩被他生生吞了回去。 十年里,从没有人把他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他的存在影响不了别人的心情,撼动不了别人的生活,他的痕迹向来可有可无,甚至没有更好。 而现在,眼前有这样一个人会被他牵动心绪,把他装进最深的位置,他不再毫无价值,自此以后,他不可或缺。 很奇妙的感觉。 唐忍抓住眼角的手歪头蹭了蹭,黎澈被他大狗似的样子戳得心软,凑过去在额头上留下安抚的轻吻。 “走吗?” “好。” 不大的墓地上有些吵闹,与孙琪墓碑斜对角的不远处正在举行下葬仪式,那位逝者生前大约很受爱戴,碑位旁团团围住十多人,黑压压一片,声势浩大。 黎澈没心思关注别人家的事,他看着孙琪生前的照片,心里泛酸。 上面的遗照像是学校里的单人照放大后贴上来的,年轻且充满活力,扎着高整的马尾辫,笑靥莹莹,非常漂亮,走在路上必定引人注目的漂亮。 唐忍的容貌大部分随了父亲,但嘴唇和脸型的轮廓却如同从母亲身上扒下来的一般。 黎澈曾经总觉得小朋友有什么地方很温顺,和眉眼的孤冷割裂开的柔和,今天看到孙琪他才明白,就是嘴唇和下巴,与亲和的妈妈如出一辙。 如果还在世,一定会是一位非常疼爱儿子的母亲,样貌上便一目了然。 唐忍把一大把绣球花放进专门用来祭祀的石头瓶里,孙琪最喜欢绣球,买不起,所以经常会在花店门口多看两眼。 唐忍小时候心情不好就会坐两块钱的公交跑到这来待一会儿,随手捡个石子就能在这玩儿一下午。 他不习惯对着照片说话,死了就是死了,他看到了,也摸到了,说什么也不会被听见,所以他从不对冰冷的墓碑说任何事。 两人沉默地站了几分钟,唐忍突然生出克制不住的冲动,他想告诉她。 他对着妈妈说:“我男朋友。” 黎澈一愣,转头看向他,唐忍又说:“很好。” 黎澈咬住腮侧的胀涩握上小朋友的手,紧绷的拳头松开与他五指相扣。 他笑了笑低声说:“阿姨好,我叫黎澈。” 唐忍不看他,只死死盯着墓碑,拼命忍着眼底不断攀升的酸胀,听着黎澈道:“是唐忍的男朋友。” 孙琪的笑容经年不变地挂着,视线直视前方,眼中映着剔透的光。 黎澈看着她,没再说话,眼神却郑重坚定,拇指不住地摩挲安抚手里紧绷的大手。 几分钟后,唐忍平复下来,沉声说:“走吧。” 黎澈点头:“好,走吧。” 两人走向那一大批人马,出口就在那个方向,他们绕着小路好不容易走到门口,身后熟悉的声音叫住他们的脚步。 “唐忍。” 徐光赫穿着黑西装,褪去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气势,显得成熟稳重,猛地一看还有些陌生。 唐忍怔了怔,看看隔了几步远的人又看看他身后的下葬仪式,客气问:“参加葬礼?” 徐光赫盯着随性的黎澈,回答:“家里长辈。” 唐忍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正打算礼貌地回一句“节哀”,徐光赫问他:“你们来这儿是……” “看我妈。” 他大方回答,干脆利落,曾经的疏离和孤僻荡然无存,眼前的男生似是撕开了禁锢已久的封条,整个人自然鲜活。 徐光赫意外地双眉上挑,瞧着黎澈平静的神色和两人交握的手,了然地微微弯了下唇角,身后的一个长辈说了句什么,他侧耳听完后冲唐忍随性地摆摆手:“有机会再聊吧。” 唐忍:“嗯,再见。” 徐光赫目光扫过亲昵的两个人,坦荡点头:“再见。” 走出三步远,黎澈又回头看过去,徐光赫恰巧也回头望着他们,两人四目相对,双双愣住,徐光赫面无表情地瞅着他,黎澈也没什么波动地对视。 唐忍低头问了句:“冷不冷?”黎澈收回视线,微笑着将手揣进兜里,说:“有点。” 徐光赫目送两道身影消失在大门拐角,恍惚了半晌,笑着摇摇头看回到仪式上。 回家的路上,唐忍收到了庄弘的微信。 他看着手机安静许久才锁上屏幕收起来。 “在走诉讼流程了,应该是死刑。” “嗯。” 唐忍不想说出关于那人的任何一个代号,但单单一句话足够黎澈明白那背后的角色。 黎澈一想到那张脸就生理性得排斥,那晚他看着唐忍的眼神里没有一丁点父爱,提到亡妻时的嘴脸不带任何感情。 畜生不如,这还是他第一次从一个人类身上切身感受到这个词的精妙。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