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漪漪看着匣子中满满的花钿珠钗,认真清点了一下。 约莫能值三四十两银子。 加上那一百两纹银,和她之前省吃俭用攒下的家私,现在她一共有了一百六十两银子。 一百六十两银子,不知是一户普通人家几十年的嚼用,想到和表哥初到长安时的囊中羞涩,连买一枚胡饼都要分成两半两个人一起吃,沈漪漪只想苦笑。 她把银子和匣子都封入黑漆钿盒中锁好,又踩着月牙凳将钿盒藏到了柜子的最顶上,确定没有人会看见才放心下来。 “依依,你去给世子递茶。” 兰蕙把一只描金漆木小圆茶盘递给她。 沈漪漪的手停在茶盘的边缘上,迟迟不肯接,她看着兰蕙,大大的杏眼中满是惶恐不安,“兰蕙姐姐,我……” 她不想去,她不想再见到魏玹,她真的好怕他。 兰蕙沉默。 沈漪漪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接过茶盘。 她走进屋里,魏玹正坐在琴案前抚琴,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漂亮,优雅地穿梭于琴弦之间,琴声清悠迤逦。 年轻的郎君一身白袍,身后大开的雕花轩窗清风徐过,吹动他洁白的衣摆犹如白云出岫,飘然似仙。 还记得第一次见他,在听雨阁中他也是这般旁若无人地抚琴,那时新雪初霁,鲜花吐蕊,他一身白衣岿然跽坐于碧瓦飞甍的楼阁亭台之间,令她错以为是哪位天上的仙人误落了凡间。 可这世间,又哪里会有什么真正的仙人。 魏玹接过小奴婢递来的茶水,温暖的日光下,她一双纤纤玉手却止不住地颤抖,连带着茶盏中的水面上荡起一层几不可见的涟漪。 他微微侧眸,少女细白的面庞低得几乎要垂到了胸前。 男人那带着薄茧的手指,便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擦过她娇嫩的指腹与掌心,所过之处激起阵阵的酥麻,在沈漪漪本就不平静的心口投下了一枚石子,“叮咚”轻轻一声。 吓得她蓦然抽回自己的手指背在身后,脸蛋儿羞红,杏眼难掩惊恐畏惧地瞪向魏玹,强迫自己不要失声尖叫出来。 甚至于从书房走出来的时候,她几乎像虚脱一般,浑身都是涔涔的汗水。 眼圈儿泪意朦胧,可是她不想哭,她咬着牙走回屋里,把泪意憋回眼眶,关上房门,踩着凳子拿下自己放在橱柜顶上的钿盒,打开锁又重新数了一遍里面的银子。 已经不知道数了多少遍,没错的,里面是一百六十银子。 当初管家将她从黄大郎手中买回时只花了三十两银子,这三十两银子却差点断送了她的一生!如今有了端阳长公主送来的这一百五十两银子,她竟攒够了赎身银钱。 沈漪漪用力攥紧手中的钿盒,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决绝和明亮。 她要为自己赎身,这齐王府,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 皇宫,太极殿。 圣人一人坐在几案前摆弄棋子,左思右想,似犹豫不决。 少顷,内侍梁文笑着打起帘子,引着一个一身月白长袍的年轻郎君走进来。 郎君容貌本就俊美难言,举手投足之间更有种若姑射山仙人一般闲雅沉静的姿态,仿佛超脱于尘世之外的仙人。 可就算是这样的人,在最为尊敬的长辈面前,魏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