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腕一抖,袖里匕首出鞘,反手抵在自己脖颈上,“殿下若真的身死,我也绝不会独活。只是就算要殉葬,也要等将那陈宝儿等人挫骨扬灰、叫他所有荣华飞灰湮灭后,我才有脸去地下见殿下。” 二人再次僵持着,地上那人却陡然滚身,再度跪倒在三思脚边:“这姑娘说的在理,就算大人再进去,也是于事无补。他们之所以折辱那太监尸身,不过是见他体格较寻常宦官更为健壮,想要剖开看看,能否得到还阳之法。” “左不过是剖开看看?”三思左眼淌下血泪,他蓦然看向官白纻,忽而深深作揖:“官姑娘,你说的话,我三思都听进去了。三思承认自己确有私心,他在你们这些贵人眼里,或许不过是个宦官,可在小人心里,他是在下挚友,就算舍命,也要护得他死后的体面。” 他仰头,看了眼天边残阳,忽而笑了。 这世间诸般事真可谓奇妙,何时他二人夜话,自己曾向他言称,愿为殿下舍出性命。然而事到临头,能让他甘愿舍命的,居然是个连男人都算不上的宦官。 柏柊,等我三思来救你。 他提剑,率着残部就那样直直冲进瑞丰楼内。在闯入楼内的最后一刹,他的眼前闪过许多画面,有重华宫里无数个日夜,有如何都舍不下的人事风景,亦有那片羞怯又娇嫩的粉色裙摆。 那点粉嫩的颜色,终于成为内心最深的遗憾。 官白纻看见他离去的身影,脱离地跪坐在地上。眼看周侧再无旁人,她抖着手,抚上那个正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官员的面颊。 摸到耳后,顺着那边缘撕下来,一张滑腻腻的血人皮就这么脱落下来,露出其后那张被血染红的如玉面容。 “为什么非要他死呢?” 殷俶见她认出,脸上是真切的笑意,“果然还是认出来了,是何时露了破绽?” “真的随行之臣,怎么会知道柏柊与三思的情分,还能拿柏柊一个劲儿地激他?” 殷俶那两眼里刹那间落尽了天边无数霞光、亮的慑人。谪仙入世,或许就是在这样残阳如血的时候,浑身浴血,翩然而降。 他起身掸尽身上灰尘,搂住她的肩膀,将人拦腰抱起,笑:“爷也没想到,自己竟比不上一个太监。” 他脚步飞快,走出一段距离,身后传来阵阵炸裂声,有烈焰从下而上,将那瑞丰楼整个吞没。 官白纻自知脚力不及他,就任由他抱着,两眼越过他的肩颈,平淡地瞧着他身后的情景,嘴唇轻抿。 “陈宝儿他们还在里面?” “自然是要验尸的,只是不会让他们死在这里。留着还有用处。” “官烨……也还在里面?” 避到安全之处,殷俶将她放下,脸上笑意收了半分:“他在里面,但不会死。你只需随我走,他们只会当这是场意外。我虽要被他摆上一道,但终是想给这些人些许教训。” 官白纻听闻官烨无碍,心间陡然一松,又下意识怨责起自己对官烨屡屡的心软。至于其余人,除了一声尚显虚伪的慨叹,她也再难匀出多余的心思在意。 “你倒是比前世心软了许多。” 官白纻闻言,摸了摸耳朵,“老人成说,上了年纪,这耳根便会越来越软。加上前世,鸦娘也算个老妖物,自然也会有这上了年纪的毛病。” 殷俶闻言又笑一声,“走吧,随爷回去。” * 王连川率先从燃着火的瑞丰楼里跑出来,官烨在后面,护着陈宝儿狼狈万分地逃窜而出。 “子怜,若不是你,咱家就要交代在此处了。” 陈宝儿眼里还有未干的泪痕,脸上仍旧残存着心悸的痕迹。 王连川扭过头,长叹道:“若无官兄,我这条烂命也该丢在此处。” 官烨抬起袖子,检视着半条被热油烈火滚过的胳膊,痛苦地抽了抽嘴角,额角与脖颈上崩起道道青筋,不住地痉挛抽搐着。 那张尚显青涩的脸上,却是颇为沉稳的笑:“二位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