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从容落地,俯身举起铁掌准备收割猎物。 苏韵睫毛裹了厚厚一层雪,视觉暂时作废,以为会这样稀里糊涂死去。远处一记吼声似飞箭射来,洞穿了他的绝望。 “住手!” 柳竹秋拼命冲刺赶到,向万里春拱手恳求:“他是好人,请别杀他!” 万里春巍然不动,似在劝她莫要轻信于人,殊不知柳竹秋正是为着他的名誉才决意冒险,进一步强调:“你相信我,他不会害人的。” 见她态度坚决,万里春不再坚持,默默飞身遁去。 柳竹秋搬开树枝,将苏韵拉出雪堆,一面帮他拍打身上的雪沫一面关问:“你受伤了吗?” 苏韵没料到她会出现,惊疑不定地摇着头。恐惧寒意双重刺激下,纤弱的身躯剧烈抖瑟着。 柳竹秋脱下斗篷为他披上,催他快走,苏韵被她拉着走了两步,枯枝扎疼了冻僵的脚丫。 柳竹秋发现他没穿鞋,想了想,用匕首割下皮袍的下摆,裁成两截分别包住他的双脚,再用手帕扎好。 苏韵感激地望着她,几度欲言又止。 柳竹秋起身,附近传来救兵的呼喊,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催他快回家,然后匆忙离场。 回到租房,柳尧章正翘首等待,见面便拉住她询问,听完情况更焦虑了。 “苏韵有没有看出万里春和你认识?” “应该看出来了吧。” “那就糟了,也许他本无意害你,现在知道你的熟人要取他性命,出于自保也会和你敌对啊。” 这点柳竹秋已想到了,过去她很排斥将自身命运寄托在他人的良心上,今日仿佛命中注定,必须接受这场赌博,为善本就伴随着风险,要不怎么说“杀身成仁”呢? 多想无益,她让柳尧章先回去,独自在书房枯坐,等候命运安排。 三更天将至,有人敲响院门。 她戒慎地近前质问:“谁啊?” 门缝里钻进一个纤柔悦耳带着犹豫羞怯的少年音:“是我,苏韵。” 柳竹秋吃惊,警惕道:“你来做什么?” “……来还您斗篷,就我一个,没别人。” 柳竹秋迟疑片刻,打开院门,当真只看到他一人。 苏韵披着大红猩猩毡,脚穿毛靴,已经过了休整。见面先向她深深揖拜,小心请求。 “我想和您说几句话,行吗?” 巡夜兵丁随时会来,撞上又是麻烦,柳竹秋叫他进来,关了门,领到书房里。 苏韵将她的斗篷整齐地搭在椅背上,缩手缩脚干站着,活像初进主家的小妾,唯恐行为失当惹她不快。 柳竹秋想知道他违反宵禁冒险前来的目的,叫他坐下,他反而屈膝跪倒,咚咚咚朝她磕了三个响头。 “……你这是为何?” 少年咬着下唇说:“您想必已看过小人的信件,您救护家姐和外甥,适才又救了小人性命,小人理当叩拜。” 柳竹秋细瞅他比那文娘子俊秀得多,但眉眼确有几分相似,正在判断,苏韵猝然发问:“您认识刚才那个黑衣人,对吗?” 看她脸绷得更紧,他忙说:“小人无意问责,只想知道那人为何要杀我。” 柳竹秋反问:“你今天没向人拆穿我的身份,真是因为我救过你姐姐?” 苏韵点点头,又微微摇头,烛光下看不出他脸色变化,眼眸里的波动却已清晰带出娇羞。 “在与家姐团聚前,小人就已十分倾慕小姐了。” 他说“小姐”定是指柳竹秋,他们唯一的交集就是在狄夫人的寿宴上,柳竹秋不明白自己当时的举动有哪点值得他倾慕。 苏韵含羞说明:“您在那首诗的最后两句写道‘都云丽质平生就,十载勤修宁在天。’,小人略生得像个人样,平日夸我的不少,可那些人都只看中皮相,何曾在意我为修行这门行当付出过多少血汗。能看到小人光鲜背后所藏苦楚的,至今只有小姐一人。小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