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向天神、祖宗进献玉帛。 会场内竖着十二丈高的望灯杆,上挑斗大的灯笼,数十里外亦可瞧见灯光。 内外陈列数百盏丈余高的朝灯和座灯,一齐拱照祭坛,灯火辉煌,亮光冲霄,在无边无际的夜色里辟出一方白昼。 牛氏兄弟探得太子替皇帝主持祭祀,还只布置了两万守军,商量:“皇帝老儿调宣府边军入关,我们可能打不过他们。听说这大老爷1最疼太子朱昀曦,不如趁这次祭天大典绑了这宝贝疙瘩,逼他退兵割地,这样我们就能自立为王了。” 土匪们敢想敢干,冬至前日集合保定霸州一带的五万兵力分头夜袭,畅通无阻地奔向北京南郊,到了房山县以东的王庄遭遇朝廷的卫戍部队,双方短兵相接,展开厮杀。 战斗打响,祭祀刚进行到饮福受胙环节,接到奏报朱昀曦有条不紊地执行仪式,先品尝了祭祀后的酒肉,再由祭官将剩余的福胙分赐大臣们。 喊杀声仿佛狂风自远处刮来,压倒了会场上的鼓乐。 群臣如同身处虎圈,正用颈项感受猛虎的鼻息,胆小的腿脚已在发抖。不少人偷偷交头接耳传递担忧,怕和祭坛上的牛羊一样沦为牺牲。 孟亭元等阁臣须以身作则,表现还很镇定,但也不能不替太子的安全着想,让内官悄悄奏劝他提前结束仪式,尽早起驾回宫。 朱昀曦断然拒绝,受福胙是祭天仪式里的基本程序,至少完成这一步才不会失体统。 他轩昂自若地立于祭坛的台阶上,静候祭官分发完酒肉,接过赞辞诵读。 读到一半,一支飞矢似流星横空,端端射中他左侧两丈处的朝灯,激起一片惊呼。 看到微颤的箭尾,众人心惊胆战,场外的卫兵匆忙来报:“有一小股贼兵自西南方向闯入,已被我军击溃。” 此乃危险前奏,说明官军的防线存在漏洞,还会被敌人接二连三渗透。 陈良机忍不住请奏:“此地危险,请殿下速速回宫。” 百官立刻跟着进谏,甚至想假如有一人领头强行带走太子,他们都会帮忙。 不过也有不少人神态安详,首辅孟亭元代表这些勇者止住喧哗,请朱昀曦继续诵赞。 朱昀曦放下手里的赞词,庄严发话:“众爱卿在害怕远处的贼兵吗?自牛陆牛齐作乱以来,蹂、躏州县,荼毒生灵,百姓不论贫富,房舍不论大小,一概劫杀焚毁。贼人们视王法如无物,以人民为豚犬,其残暴悖乱,凡有天良者闻之无不切齿痛恨。今日孤奉旨祭天,贼寇也敢公然来犯,非止欺君更是欺天,孤王当愤三尺剑,率诸健儿讨此凶逆,纾君父之郁结,消臣民之忧患,澄清寰宇,以安社稷!” 这是他首次向众臣做即兴演说,事前还有些紧张,临场时的危机气氛像壮胆的烈酒注入他的胸膛,融解一切彷徨担忧,将他推向凌驾于万人的制高点。 站在这高耸的祭坛上,头顶伫立神明先圣,脚下跪伏满朝臣子,他就是连接天庭人世的领袖,正行使着至高无上的权威。 语罢脱下祭衣,露出藏在其下的甲胄。祭坛下的东宫近侍们也跟着解衣亮剑,云杉登阶向太子呈上宝剑强弓。 朱昀曦拔剑在手,问他人马是否准备妥当。 云杉朗声禀报:“单仲游已领八百龙禁尉骑兵在会场东南面集结,只等殿下号令。” 群臣见太子要亲自出战,慌忙谏阻,陈良机苦劝:“事关国本,殿下万不可为区区毛贼轻千金之躯啊!” 其他人也争相劝阻,说贼兵来势凶猛,我方兵力不足,太子贸然出战恐会失利。 朱昀曦厉色训斥:“诸公如此胆怯,全无半分血性,真真枉食君禄。孤上有祖宗庇佑,下有鬼神护持,岂会败给贼寇?若有忠勇之士随孤出战,孤事后皆奏请加功。再有阻拦者,则以通敌罪究之!” 唬退碍事人等,他传唤柳尧章近前,命他随驾应敌。 柳尧章失慌着忙,找虎豹熊罴各借了十个胆子跟着太子去到军前,不明白这小祖宗为何挑他这文弱书生冲锋陷阵。 出发前朱昀曦笑着向他解释:“叔端莫慌,孤不是叫你去送死。那伙文官刚才激烈反对,事后断无好话,孤要防着他们任意编排,须得找个善弄文墨的官员记录孤领兵杀敌的过程。这差事要紧,交给你孤才放心。” 他只表达一层意思,另外还想以后借柳尧章之口向柳竹秋炫耀他的英勇壮举,派出二十骑负责保护他。 龙禁尉们早接受过太子晓谕,俱都摩拳擦掌急着立功,得令后人人勇当先锋,追随帅旗冲向不远处火光遄动的战线。众多勇敢的官员也踊跃参战,尤以锦衣卫和武官们最为积极,有的连随行的车夫轿夫都带上了。 负责防御的官军们原本都抱着拖延时间的心态,盼望祭典早些完结,太子百官们打道回城,结束这要命的苦差。 战斗时不敢全力以赴,怕一个大意丢失防线,不死于贼手也会被朝廷砍头。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