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十年,也就是一九三五年,七月初,台南州近山的芳崙庄。 才清早时分,日头就已经烧得灼人皮肤,辽阔田野里的香蕉叶子随风摇曳,空气中可以闻见浓郁的香蕉气味。 树林前零星佇立着几间平房,其中一间掛着「刘丰昭助產所」招牌的房舍深处,灶火烧得比太阳更为猛烈。 一名身穿护士服般衣着的年轻女人,面无表情地抬着一桶水来到灶边,把桶里的水倒进灶上的大锅子,盖上锅盖。 这女人就是刘丰昭,她的身高在女性中异常高挑,身形纤瘦,短发瀏海用发夹夹得很整齐,但侧面及后方发丝都因自然捲而乱翘。 身为一名產婆,直到上个月,她都还在城里產婆学校所属的妇產科医院工作。她现在穿在身上的服装,也是医院的制服。虽然在这里不需要穿制服,但她想保持从前在医院工作时的紧张感,所以依旧每天穿着制服。 两个星期前,她才因故独自来到这乡下地方开业。一搬进这间房子,她便忙着打扫,把前厅改造成助產所。 搬家、购置器械及药品耗尽了她大半积蓄,她不顾还有几箱私人物品堆在屋里走廊上,急着出门到处询问有没有孕妇需要她的协助。但或许是庄民对新式助產技术太过陌生、心存怀疑吧,总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至今没有人上门求助。 不过,三天前,她第一次在芳崙庄替人助產了。 那晚,她在睡梦中被女人凄厉的尖叫声惊醒,仔细一听,听出是邻居家有產妇正在生產。儘管两家之间隔着窄道,墙面并不相连,声音却清晰传来,可见音量之大。她连忙抄起助產箱,主动上门提供协助,那户杨家的人一开始还说没钱,拚命拒绝她,直到她表示不收费用,才勉强让她进门助產。顺利接生了一个女婴之后,杨家妻子身体虚弱,挤不出奶水,刘丰昭也送了一罐奶粉给他们。 等一下再去杨家看看那对母女好了。刘丰昭用扇子往灶火搧了搧,几丝火舌从灶上窜出。 她离开厨房,走过走廊,进入充作助產所的前厅,提起桌上的茶壶,往旁边的空杯子倒了水,此时,一道刺耳的吱轧声划破了寧静。 对声音敏感的刘丰昭不禁皱起眉头,接着,又是一阵匡啷啷的碰撞声,助產所的门碰地被打开了,一个小学生般的娇小少女衝了进来。 少女头戴斗笠,身穿土色台湾衫,手提竹篓,头发散乱,来势汹汹地对刘丰昭大喊:「你就是產婆吗?快来救人!」 刘丰昭担任產婆三年了,早已习惯这种十万火急的呼救。她冷静地放下茶壶和水杯,动作迅速但没有泼出任何一滴水,「產妇现在状况怎么了?有出血吗?」 「不,我要请你救的是婴儿。」 「已经生出来了吗?」有些產妇会自行生產,发现婴儿身体状况不佳之后才找上產婆。 「你叫作刘丰昭?你是一个可以保守秘密的人吗?」少女突然握住刘丰昭的手,宛如要交换生死誓约。 「什么?」 「刘丰昭,你守得住秘密吗?」少女前进一步,白皙的脸越凑越近,目光如炬地直视她,彷彿即将喷出火来。 久违地,刘丰昭落入小时候遇上斗鸡的惊恐中。 虽然对方个头矮小,却有强大的攻击力,她完全挡不住那强大的气势,不由自主地点头,「嗯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