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娘子以前是个多爱娇的人,一碗汤药如果不就着蜜饯,不让人哄,那是半点也不肯喝一口,说到底还是变着花样哄人的那位不在了,所以娘子如今喝药才会连蜜饯也不肯用了吧! 待到景昭用了药,飞鸢服侍着人躺下,屋外月上中梢,屋内点着黄豆小灯,晕黄的光晕投射床脚,那里的阴影似乎比别处都要厚重一些。 床上的人即使是睡着也浅浅蹙着眉头,仿佛有说不出的难受之感。 沈思年坐在景昭身侧,看见她的模样心底溢满了针扎般的痛楚。 即使对方无法听见,他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为何不肯用蜜饯?你就这样不爱惜你自己的身体吗?” 话落,过了良久才又听他幽幽道:“又为何……心苦呢?” 似乎是被梦魇到,原本沉睡中的人忽然微微颤动起来,翕动的薄唇缓缓开合。 沈思年蹙眉才微微倾身便听她唤气若游虚唤道:“思年哥哥……” 登时如遭雷击,沈思年整个身体僵直,眼神陡然变的可怖起来,原本密不透风的帐子里一股寒气蔓延,床上的人下意识揪紧了身上的棉被,一张小嘴也喃喃低语,“冷……好冷……” 沈思年瞬时回神,周身翻涌的寒意退却,布满血丝的眼仇恨又复杂的望着床上安睡之人,阴郁又灼灼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盯出一个洞来。 屋内如静室,针落可闻。 良久才响起一声压抑的质问。 沈思年攥紧了拳,满眼苦痛之色,“既念我……又因何弃我?” 床上的人听不见当然不会回答他,寒意褪去,景昭揪紧锦被的手也缓缓松开,过了许久却又是一声哭声溢出,低泣声里充满了不安,“思年哥哥……思年……” 坐在床侧的人身体倏而渐渐凝实,原本有些模糊的面容也越发清晰,五官如笔勾勒,一眉一目都俊秀天成,尤其是眉心那颗针眼大小的红痣,鲜艳如血,映衬着那张面容当真是容颜如画,举世无双。 “昭昭,我在,别怕睡吧。” 低醇的嗓音在室内响起,昏黄的烛火微微跳动,这次不再是虚无空灵,而是真真切切能被听到的声音。 许是听到了自己想要的回应,沉睡之人总算安心,不再继续呼唤,蹙起的眉头也渐渐舒展,浅浅的呼吸声充斥在这一方帐帘之间。 夏桃正托着腮在外面的桌子上打瞌睡,今天该她守夜,陡然一个激灵她把自己给吓醒了。 醒来揉了揉眼睛,突然像是听到了说话声,她有些奇怪的望向室内。 “怎么好像听到有人说话?”夏桃自言自语,仔细一听那声音又没了。 但还是放心不下娘子,夏桃便起身走进室内,先去灯旁挑了挑灯芯,然后走至拔步床前,想掀开床帐看看娘子有没有打掀被盖。 然夏桃刚伸出手,还没看清内里,身体便如坠冰窟,下一瞬陡然失去了意识,双目无神的转身,回到了刚刚休憩的桌边坐下,双手规矩的放在桌子上,像极了一个被人控制的傀儡。 过了没多久,夏桃陡然回神,下意识搓了搓自己的双臂,一边望向窗口一边自言自语道:“怎么这么冷?窗子没关好吗?” 话落又猛地顿住,夏桃皱了皱眉,她刚才打算做什么来着?哦对了,不是说去看看娘子吗! 夏桃猛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叹自己怎么这么容易忘事,随即起身步入内室。 全然不知就在她身边,有一个长身玉立的影子一直站在窗前透过她望向内室那密不透风的床幔。 沈思年刚刚附身了夏桃,他用夏桃的身体回忆起了一年前发生的事,也从中看到了一年前的景昭。 一年前,景昭十五岁,大好的及笄之年。 她比三年前与他分别之时长开了,像出水芙蓉,身姿婀娜,巧笑嫣然,从女孩变成了一个姑娘,也更美了。 他在死前没看到的她,都在夏桃的记忆中窥见。 那时她的身体还不像这般颓弱,脸颊上甚至还能看到一丝婴儿肥的影子,不像如今瘦削的只剩骨骼。 记忆中,她蹁跹的身影一闪而过,很快到了她得知自己回到洛阳的时刻。 无法知道其他,沈思年只能从夏桃的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