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看着顾朗吐出来的麦子,心疼坏了,又不敢说。 “朗哥儿。”顾澈不知何时行了过来,他揉揉侄子的脑袋,解释道:“麦子去壳后磨成粉,再做成你喜欢吃的点心。” 顾朗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他不高兴地对女童道:“你为什么要骗我。” 两个女娃又委屈又害怕,眼眶泛红都快哭了。 顾澈不动声色将油纸伞往两人头顶移动,先一步开口:“因为她们力气小,没有办法磨粉,只能吃生的。” 顾朗:“那她们家里的大人呢?” “小公子恕罪,我家丫头不懂事,惹恼了小公子,小民给您赔不是。” 顾朗抬头,迎面是一个身量瘦高的汉子,皮肤黝黑,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湿了,贴在身上。 顾朗摇头:“没有啊,她们没有惹我。” 顾澈也道:“吾家晚辈第一次见麦田,心生好奇故有此一问,若是叨扰之处,还望见谅。” 汉子受宠若惊,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客气的世家公子。 他刚要说点什么,才惊觉顾澈手中伞倾斜,遮住了他两个丫头头上的阳光。 顾澈笑道:“兄台家的姑娘赠予吾家子侄麦粒,吾亦有回礼,还请兄台一家移步。” “这…”汉子本想推辞,可看着两个女儿瘦巴巴的模样,他厚着脸皮应下了。 顾庭思懵逼地看着叔侄俩领着农人回来。她张了张嘴,想问点什么,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顾庭思:算了,她还是保持沉默吧。 一行人回到树荫下,顾澈跟汉子款款交谈,叶音给三个娃娃端来甜水和点心。 常嬷嬷眉头紧蹙,朗公子怎么能跟乡下丫头一同进食。她上前欲要阻止,却被顾澈一句话支走了。 其他下人见状,也都老实下来。 两个女童看着面前精致的点心,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她们齐齐望向父亲。 顾澈温声道:“吾这子侄第一次招待客人,兄台莫要见笑。” 汉子明了,对顾澈露出一个感激的笑,然后对两个女儿点头。 两个女童这才拿点心,小声道谢。 顾朗笑道:“不客气,你们多吃点。” 双方虽然身份差距大,但是相处气氛却十分融洽。 顾庭思坐在边角喝着茶水,眉头紧锁。 所以她刚才跑出去晒一通是为了什么? 饭食,仆人准备了烤肉,清炒野菜,顾澈招待父女三人一同进食。 汉子看着晶莹剔透的白米饭,眼睛都直了,他真的很难拒绝。 况且,他不吃,他女儿也不能吃。 “多谢公子。”汉子由衷道。 进食时,顾澈停止交谈,一方面是礼仪,一方面他并不想打扰父女三人的用餐。 吃饱喝足,汉子的话明显多了起来,顾澈把顾朗叫到身边,听汉子讲述一粒麦子从播种到长成,中间要经过多少辛苦。 汉子叹道:“去岁时候雨水就少了。至今年入夏后就只下了两场雨,如今小麦虽然长成,可有许多瘪粒。” 叶音睫毛垂落,就是其中一场雨,要了原主的命。 男人灌了一大口茶,眉间苦涩:“收成一年不如一年,可租子却越来越高。” 顾澈疑惑:“听兄台口音,分明是京城人士,缘何做了佃户。” 汉子欲言又止,最后只化为一声苦笑。 顾澈见状,转移话题:“不知京中近来的租子是如何?” 汉子又灌了一口茶,细细道来。 地主将田地出租,佃户一般付三成租子,但是如今租子直接翻了一倍,十成收成,地主要收走六成。 佃户不是田地的真正拥有者,所以不用交正税,但是这不代表他们躲过一劫了。 还有一个税目大头——人头税。而底下官史为了捞油水,又会另设一些名目。 汉子一家共有十口人,交了租子,再把各种税一交,收成已经是十不存二。这点粮食根本不够他们一家人度过下半年。 所以汉子不得不出来找活,他家里人带着男丁去了其他田地,他带着两个女儿在这片干活。 汉子吃着过年都吃不上的美味饭食,心里没有愧疚是假的,但是如果现下不吃,而选择带回家,也实在太失礼了。 顾澈又打听了一下其他情况,汉子一家的情况不是个例,与他同样境况的京城本地农户尚有许多。 然而汉子一家的情况还不是最糟,与他们相比,外地来的普通百姓,处境更艰难。 听闻已经闹出了人命,但最后都被捂下来。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