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反驳,而是默然起身,扶着惶恐的小梅踽踽离开了。 一路到家,后脊早已湿透。 这位王家嫡子少入朝堂,一生顺风顺水,向来生杀予夺,说一不二,如此清高孤傲之人,又怎会容许一个小小庶女的冒犯? 此番被我言语上沾了便宜,居然立时起了杀心。 方才,若不是我跌了极惨烈的一跤,引得对方轻视,现下…… 恐怕早已是一具尸体了! 第六章 回到家才发现。 我那帕子,和节操一齐丢在竹林了。 嫡妹锦绣见我坐在廊下失魂落魄,上来便旁敲侧击:怎样?又被崔小郎拒绝了? 见我理都不理她,南锦绣在一旁柔声劝诫:锦屏,若实在无人娶你,待我出嫁时,你便作我的陪嫁好了。 我无动于衷。 第一次听她这样说,我恨得咬碎银牙,回房便将一应花瓶布置摔得稀烂,对着小娘的画像哭了一晚上。 凭什么? 凭什么她可以做妻,我却只能做妾? 后来听得多了,便也习惯了,她自己姿色平平,不过想让我代为笼络丈夫的心罢了。 想得倒是美,只不过父亲未必答应。 毕竟我上面六个庶姊,都被他卖给了高门作妾,以换取功名呢。 见我沉默不语,南锦绣更加得意,一边凑到我身边笑吟吟道:后日弘夙大师在鸿恩寺译经,普讲《游玄论》,世家子弟齐聚,母亲会让我相看桓家子,你与我同去吧? 奇哉怪也。 难得她如此好心,竟不怕被我抢了风头? 第七章 还不止如此。 出发那天,南夫人命自己房中的侍女为我梳妆,并送来了一件绯红的春衫,从来都是捡着南锦绣旧衣服过活的我,头一次高兴不起来。 只因这衣服剪裁合宜,显然是为我特制的新衫。 明明是给自己亲女相看,为何要给我裁衣? 心中即便再不情愿,我也不敢开罪嫡母,仍是随着齐整车马,一路浩浩荡荡往鸿恩寺去了。 晌午之后,车马行至山下,南家主仆数十人沿着曲径徐上,前方松杉掩着寺门,群山耸峙,古殿依稀。 几名僧人将我们引到山后精舍,我和南锦绣戴着面巾,一左一右伴随在南夫人身边,路过一处百十人队列的氏族队伍,她连忙将我们拉至一边。 瞧,那便是桓家人。 南锦绣闻言,脸上笑出花儿:桓五郎也在吗? 桓五是近期向她提亲的人选里家世最好的一个,虽为旁支子弟,却为嫡子,且背靠主家财力丰厚,总之南夫人是极满意的,当下便笑眯眯地指给她看。 那前面墨绿纱袍,头戴玉冠的,便是桓五,女儿站在树下,可仔细瞧瞧。 只那一眼,我和旁边的南锦绣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南夫人喜滋滋道:如何? 只见此人身长共四尺,玉冠占一尺,鞋底又厚一尺,这要是站在南锦绣身旁,倒可以被她夹在咯吱窝下,轻松提溜一圈。 甚好,甚好。 我敷衍过了,便见南锦绣双眼迷离,两靥漫上潮红,不知道正看哪里,我扫了一眼,心下了然。 此时桓家一列早已走远,迎面而来的是王、崔两家。 当先一人缁衣垂笼,前呼后拥,却双目怠漠,昳丽夺人,令人不敢直视,再低头看足上,那皂鞋拿金线绣了木兰纹,自鞋跟一直蜿蜒到鞋尖,有金马玉堂之贵。 直到那人已走得看不见了,南夫人带我们进了厢房,我那嫡妹仍面色晕红,神思不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窗牗轩敞,不远处的假山池中,一群漆黑大鹅正引吭咕咕,我支着颌,笑笑道:阿妹,你想吃天鹅肉吗? 南锦绣似乎回了神,讪笑一声:天鹅肉有什么好吃的。 我乐得一击掌:是也,所谓中看不中吃。 正要教她清醒,她忽然用双手捂了脸,眸光朦胧,眼含泪花:若能与王郎共度一晚,教我旦夕即死也值了! 我:…… 第八章 晚间用过素斋,南夫人又说要带我们结交世家夫人,拿出数根玉篦钗金步摇,插了我满头满鬓,浑如一只锦鸡。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