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向江娘子借了马车,一路笃笃行往王家别院。 如今我在江娘子这里,不但一日能做几百个菽饼,偶尔还要为她驾车,作为回报,她会给我多一些铸币,还夸我是滁州城最善御的女郎。 也因此,王家甲士见我从车辕上跳下来时,神情是惊诧的。 女郎所为何来? 我有些讪讪:我,我来谢王三郎,谢他救我婢女。 那甲士闻言,便打量我两眼,见我风尘仆仆,面色了然:女郎可是遇到了难处? 我听他这么说,忍不住脸颊发烫,胸腔中如有一把破鼓在狂擂,那甲士见我低头不语,便从怀中掏出一物,递到我面前。 我家郎主离开前嘱咐过我们,若再遇女郎,便将此物交还,想必可解燃眉之急。 我接过那锦囊,只看外观大小,便知是那日我在巴郡被夺走的金珠,心下顿时涌上一股莫名滋味。 既甘甜又苦涩。 既懊悔又茫然。 当下,忍不住口中嚅嚅:请问,王三郎去了何处?我想当面向他道谢。 那甲士闻言,面色浮起几分歉意:我家郎主有言,不过一命还一命,如此两不相欠,便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 闻言,我愣了半晌,心下空落落的。 女郎,请回吧。 听他流露驱赶之意,我胸臆顿时涌上万分羞惭,忍不住以袖掩面,爬上车辕潦草而去。 谁知,那甲士目送我离开后,却是往不远处一辆银顶青檐马车外复命。 郎主,人已走了。 嗯。 许久不见贵人回应,那甲士正要离开,便听里面传来一道清雅弦音。 王丁,此事,你是如何看的? 名叫王丁的甲士若有所思,许久才斟酌着道:仆尝闻千金易得,真心难求。 南家女郎为求自由,轻抛生死,为一奴婢,可销百金,真乃情肝义胆,若为男子,必义士也! 你是说,我王玙还比不上她一个奴婢。 ……小人多嘴了。 从王家别院离开后,我赶上马车,便匆匆回家找小梅。 打开锦囊才知道,里面的金珠不光一文不少,王玙还在其内留了一张绢,上面用墨笔写下了数个大城扁鹊之名,足以解我燃眉之急。 眼见小梅的病已不能再拖,我也只能将感激藏在心里,打算先将小梅带去治疗,之后再图回报。 可回了宅子,却找不见她踪影,问了左右邻居,只说往巷子深处去了。 我听了,半个心才放到了肚子里。 这几日立春,巷尾的椿树刚发了新芽,水焯过了最是鲜嫩,她定是打算偷偷摘上一些,回头烫了做羹给我吃。 待她做了羹,我再去江娘子那拿几个菽饼,这一天便算对付了…… 正想得入神,身后忽然走过不少人,一个个神色惊恐,匆匆往深处去。 快看,前面有人吊死了! 真的? 唉,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哪! 我并未多想,只慢慢缀在人群后面,快到巷尾了,却远远见到椿树枝上吊着一个鹅黄色身影,消瘦娇小,随风轻轻摇晃。 那鹅黄衣服,是我在她及笄时花了一百铸钱做的,连去年今年,也不过穿过两次而已。 我终于明白,为了不吓到我,小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走出了那个院子。 只是,她再也不能随我归家了。 第三十章 料峭刚过,酷暑又至。 端午刚过,数量惊人的难民涌入滁州,民心惶惶不定,入夜后四野号哭,彻夜不休,令人汗毛直竖。 就连江娘子的菽饼,也从一铸钱升到了三十铸钱一个。 我听人说,圣人已经放弃了北地,带着皇妃皇子们逃往了南方,却不知会不会经过滁州。 偶尔路过王家别院,却见大门紧锁,庭院无声,似乎早已人去楼空。 这一日我来到铁铺,拿走了月前便定做的一把匕首,正在光下试那雪亮的刀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