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爷老夫人都有赏赐,连同孔连骁,也为弟弟高兴,从私库挑了一件和田玉雕的梅花鹿把件送给新生儿,摸着妻子的肚子笑道:“说不定,也能给我们带个哥儿呢。” 赵氏掩袖而笑,“瞧也说得,若是闺女,您就不欢喜了?” 孔连骁忙哄:“若是姑娘,就不嫁出去了,找个养老女婿在家,满京城的人都来我家里求亲,我拿足老泰山的款儿,好好挑一挑。” 赵氏呵呵大笑,三月底晓哥儿满月那天,穿一件柿子红绣折枝牡丹花对襟褙子,葱白镶油绿澜边马面裙,鬓间戴了一枚点翠衔珠卧凤钗,一朵碗口大、几能乱真的牡丹绢花,映的面如满月,气色极好。 满月宴席上除了苏氏家人,伯爵府的亲戚朋友都到齐了,一边夸奖晓哥儿,一边恭维赵氏:在座的多是生养过的媳妇、奶奶,见赵氏肚子圆圆的,从后面看却看不见肚皮,这个铁口直断“也是个哥儿”,那个说“等到时候,你也得请一顿,地方随我们挑”。 其实,赵氏心里也有七、八分把握,自己怀的是个男孩子,矜持地笑道“你随便挑,我若说个不字,以后哪有脸见你?” 众人嘻嘻哈哈,“把这句话记下来,到时候省的她不认账。” 一群当家主母一来二去的,把正主子苏氏和晓哥儿的风头压过去了。丹姐儿满面春风地挽着母亲,给各位太太敬酒,丹姐儿婆婆也到了,说了好些恭贺的话。当着外人的面,丹姐儿向来顾着府里的脸面,亲亲热热地拉着娴姐儿的手,到一边说话去了。 苏氏心里不乐,等送走客人,和母亲、嫂子回院歇息,苏夫人年纪大了,去厢房歇午觉,乳娘带着晓哥儿在隔壁歇下,苏氏一时睡不着,喝着鲫鱼汤和嫂子说私房话:“你瞧,这个时候,她还得压我一头。” 这个“她”是谁,苏氏嫂子一清二楚:苏氏以前刚进门,得低头做人,现在生了儿子,孔连捷又宠爱,有了底气,看赵氏便不顺眼了。 说起来,苏氏嫂子嫁进苏家的时候,苏家在外地任上,官没现在大,聘礼两千两,苏氏嫂子陪嫁四千两;等去年苏家进了京城,为了攀上伯爵府和深受皇帝宠爱的孔连骁,又有嫁妆丰厚的嫂子赵氏,苏家踮起脚,给苏氏备了一万两陪嫁。 苏氏嫂子心里不喜,向丈夫抱怨,苏氏哥哥却把苏氏嫂子训斥一顿,说,苏氏在伯爵府好了,自家也能沾光。 如今苏氏提起,嫂子心里不快,笑道:“我的姑奶奶,人家是世子夫人,未来的伯爷夫人,宗妇,族长夫人,什么压不压的,人家是应当应分的。” 苏氏不吭声。 嫂子用下巴指一指黑漆镶大理石桌案上的官窑粉彩花鸟茶盅,目光慢慢从多宝阁上琳琅满目的古董珍玩移到窗前插着大红芙蓉花的汝窑耸肩美人瓶,再到苏氏头上的成套赤金红宝石头面,到身上大红刻丝绣花鸟裙褂到鞋尖上的龙眼大明珠,“我的好妹子,说句贴心话,孔家这家底,这门风,这规矩做派,你嫁进来算进了福窝子了,还有什么不知足?” 苏氏悻悻地,“我知道,我也没说不知足,可是....” 剩下的话,便说不出口了:若孔连捷是兄长,孔连骁是弟弟便好了;或者,退一步讲,孔连捷继承不了伯爵之位,身上的四品荫封传给儿子晓哥儿也行,偏偏,前面还有个昭哥儿.... 嫁进来之前,苏氏觉得孔连捷英俊洒脱,器宇不凡,没把父母说的“可惜有个嫡出的哥儿”放在心上;待得进了府里,对岸风景强过身边的人,有孔连骁比着,孔连捷平凡许多,事事离不开父兄,天天在眼前晃悠的姨娘、子女令她心烦意乱。 前阵娴姐儿对她这个继母接连不恭,苏氏气的狠了,偏偏怀着孩子,又要低调做人,没法给娴姐儿点颜色看看,听说孔连捷把娴姐儿禁足,方舒坦不少;谁曾想,刚刚禁足一日,昭哥儿便闹开了,吵着“要姐姐”,孔老夫人也是个软耳根,把娴姐儿接到院子里,禁足一事不了了之。 下面的人一看,不暗笑她这个二夫人才怪。 加上徐妈妈把昭哥儿护得严严实实,对苏氏敬而远之,孔连捷三位姨娘没有一个省油的灯,苏氏年纪轻轻,嫁过来才两年,已有心力交瘁之感。 嫂子察言观色,心里暗自高兴:你也有今天!嘴上却安慰:“你啊,生完孩子胡思乱想,我当时也是这样,过了这阵儿就好了。如今满了月,等身子骨结实了,把院子里的事接过来是正经。” 这话说得妥帖,苏氏便答:“我想过了,娘跟我说不急,怕月子里落下病根,那可是一辈子的事。等喝两服药,隔个把月,趁着天不热,我再把事情接过来,左右不外那点事。” 她在闺中是跟着母亲嫂子打理过家务的,这一年冷眼旁观,长春院不比府里,涉及钱财,外事和往来,管好自己院子里那点事就成了。 嫂子身体前倾,指一指旧院子方向:“那三个人,你打算怎么办?” 提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