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漠发现,她对怒火的掌控力似乎越来越强了,前一刻明明还义愤填膺想为自己辩驳,这一刻她又把自己给快速说服了,即便她有一百张嘴,也抵不过踏风传开的流言,解释再多也是徒劳,倒不如把这点力气留下来谈多两个单子,毕竟每个月还房贷的是白花花的钱,而不是一个清白的好名声。 从安建办公室离开,周漠回座位拿包,原本她跟常去的一家盲人按摩店约了 5 点 20 分按一个钟,现在都已经 5 点 10 分了,如果不是安建突然的谈话,她现在已经快到那家店了。 5 点半之前是 88 元,之后贵 20,现在只能祈祷路况通顺,希望她能在 5 点半之前到达,省下这 20 元。 颈椎劳损又是一个都市病,你到写字楼门口抓人问,10 个里面至少 9 个有这种病,周漠几乎每周要跑一次按摩店。到店里的时候刚好 32 分,前台是个白白胖胖的本地师奶,见她气喘吁吁,连忙倒了杯温热的菊花茶:“唔使咁急,老顾客啦,都系俾个优惠价你啦。(不用这么急,老顾客了,还是给你一个优惠价。)” “唔该晒唔该晒。”周漠笑着道谢。 这家盲人按摩店离她家不远,环境比不上美容院,但好在师傅的手法非常好,周漠在这家店按了 4 年,眼看着它从 68 元涨到 108,这些年什么东西都噌噌往上涨,唯独工资不涨还降,最近周文琪帮她招了个小助理,试用期工资是 3800 元,周漠被这个数字惊到,7 年前她刚毕业那会已经是这个价,7 年过去还是这个价。 她忍不住跟陈乔粤丁瑶吐槽:“现在最廉价的就是刚毕业的大学生,高校不断扩招,经济又差,以后的大学生就跟奥特莱斯里面的 nike 卖场一样,看着光鲜,其实就跟白菜一样贱卖。” “所以你看今年考研的人数又比去年多了几百万,考公的更夸张。”丁瑶附和。 “3800 的工资去掉房租,还能剩多少?”陈乔粤也感慨道。 曾经周漠羡慕 80 后,他们吃了最后一波房地产红利,拼一拼还能上车,90 后最惨,不上不下,只能拼父辈,因此贫富差距是肉眼可见的大。现在想想,95 后会不会也羡慕她们,毕竟她们毕业那会正赶上互联网兴起,还能吃一波互联网红利……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到底是人的心气变高了?还是这个社会病了? 13 号按摩师傅技术了得,周漠每次点钟都叫他,但这人最大的缺点是爱说话。 今天的话题是他老婆刚生完三胎,在沙园那边租了个铁皮房子住。 “你前面两个是女儿吗?”周漠直截了当问道。 “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师傅叹道:“第三个是意外有的,又不舍得打掉,所以就生下来了。” 他又道,家里就他一个人工作,既要养老婆跟三个孩子,还要养老家的父母。 “我干的是辛苦活,不像你们白领啊,坐办公室,轻轻松松就把钱赚了。” 周漠闻言一笑,没出声。 按摩师傅的烦恼是孩子每个月奶粉太耗钱,而她的烦恼是凑不够首付在广州上车。 她理解不了他的烦恼——既然觉得养家压力大,为什么还要生三胎? 他同样理解不了她的烦恼——既然觉得供房压力大,为什么非得在广州买房? 她闭上嘴,不再搭腔,久而久之那师傅自讨没趣,也不再说话。 按完摩,结完账,正想着走路回家,手机震动,看着屏幕上三个大字,她心想,这人会有什么烦恼呢? “下班没?”那头,男人沉声问道。 “快到家了。”周漠笑道。 “一起吃个饭?”他问。 “为什么?”周漠在一个水果档停下,一边聊天一边对着店内的售货员比划着身前的榴莲。 “你有约了?” “那倒没有。”她手指了一个看上去还算成熟的,边道:“这要看你是想谈公事还是谈私事……” “吃个饭也要搞这么复杂?”他笑笑。 “谈公事可以,私事的话,我在家楼下随便吃点就行了。” “那就谈公事。” 周漠无声笑了笑:“可是现在是下班时间,你不是不在下班时间谈公事吗?” 那头静了半晌,久久,才回道:“你例外。” 周漠扫码付了款,才道:“吃哪家?” “就上次琶醍那家?” “好。”她又笑道:“我给你带了个礼物。” 半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