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给她养老送终的人是谁。” “老衲这么有钱,要你养老送终?明明是你贪图老衲的小洋楼。”软榻上自称老衲的尼姑坐起身来,说她是尼姑,只不过戴了帽子穿了青衣,却还留着头发,一张脸十分光洁,看不出年龄,说是二十七八也可,说是四十七八也行。眉宇生得十分开阔,天生的慈悯相,眼眸里却藏着微微的冷峭和淡漠。 铁慈初遇她的时候才三岁。静妃听了人蛊惑,将她送到太后宫里,指望着培养出祖孙亲情。然后当晚太后宫里就遇见了“刺客”,刺客一不伤太后,二不惊宫人,偏和她一个三岁孩子过不去,将她给掳出了宫,太后还压下消息,不让对皇帝通报。 她被那刺客带出宫,扔进了护城河,寒冬腊月,衣服厚实,几乎来不及挣扎就冻成了秤砣,她咬了牙拼命划水往岸边游,却被坐在岸边的刺客一次次用棍子推回去,头顶上巍峨的城楼如高山压下,城头上零星的灯火远得像天边的星,她死死盯着城头飘扬的铁字大旗,大旗的阴影覆盖在黑色的水面,遮住了她小小的身影。 在力尽没入水中的最后一刻,她忽然听见了一声炸响。 看见一道光从远处飙来,在视野之前炸开一朵深红镶金的花,花心有鲜艳血色绽放,那是那个武功高强的刺客的血。 一击毙命。 她生平未见过这样的武器,未听过如此惊心动魄的声响。 那声炸响也响彻整座城楼,大旗下有步声杂沓起,终于有人冲下了楼,将她救起。 可在那些士兵救她之前,她曾看见过一个人,立在河的对岸,偏头,吹了吹手中一个黑色的筒。 筒中星火飞散,她的眼眸在星火中清冷讥诮。 这一幕似幻似真,仿若梦中,铁慈却永生不能忘。 后来她长大了一些,对那夜经历耿耿于怀,总爱溜出宫在护城河外徘徊,有一次天寒地冻,护城河都结了好厚的冰,她站在河边发呆,想着那夜彻骨的寒,觉得仿佛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热起来了。 然后暮色中她忽然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哧溜一下从远处贴着宫墙的墙根滑了过来,风一般的轻盈和快,看见她便远远地笑了一下,立起脚尖,优雅地转了个圈。 铁慈这才看见她脚下穿着一个奇怪的鞋子,帮子很高,鞋底有四个轮子。 她便是用这有滑轮的鞋子在冰上蹈舞,鞋子笨重,她却轻松得仿佛要上青天去。 铁慈那时候正处于即将封太子时期,满朝武争论不休,她自己也被烦扰得不堪,对“轻松”二字向往得日夜流口水,几乎瞬间,就被这冰上作胡旋舞的女子打动了。 也就在瞬间,她就确定了这就是那个救命恩人。 那奇怪的女子在宫门下的护城河上溜冰,很快惊动了守宫城的京营兵。按惯例不得皇命渡护城河者格杀勿论,当即上头便放了箭,女子却并不惊慌,在箭雨中溜得欢快,铁慈正要命人传令停箭,那女子忽然滑到她身边,对她咧嘴一笑,拉住了她的手。 铁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拉到了冰上。 一瞬间的惊慌抵不过之后畅滑冰上的舒爽痛快,扑面的寒风直穿胸臆,她带着她像游鱼在大海中穿梭,箭雨就在头顶嗖嗖作响,无数次擦过两人身侧,化为无力的流星。 在风声箭声中她大笑:“笑出来啊!不快活吗!” 后来这句话就萦绕在铁慈的耳边,每次当她想要放弃想要逃避的时候,就会听见这句:“笑出来啊!” 再后来成为她师父的云不慈,说起那日相见,道:“我第一眼就认出你是三年前那个小可怜。没别的,那双眼睛,够狠。我喜欢。” 云不慈的名字也不知是真是假,铁慈一度怀疑这名字是起来嘲讽自己的。 那日箭雨因为她的身份戛然而止,随后云不慈对她笑,说“啊,皇女啊,大腿啊,给抱吗?” 她不懂,却斩钉截铁地说:“给!” 后来她又多了几个师兄师姐妹,有的是师傅收留的孤儿,有的却来历不明,比如大师兄,据说家里有矿,可是经常偷师傅的钱。 二师兄据说是世外名门后代,但是每次出现都衣衫褴褛,有时晒出一脸高原红,有时戴个黑眼罩,她以为他瞎了眼,他却一脸高冷说在靠丝海盗。 三师姐永远背着一把金算盘,身上的所有饰物都和账房有关。戒指是铜钱形状,额头花钿是一只金元宝。据说账本令她兴奋,黄金令她不知疲倦。她日夜算账,不拿工资,只求能日日面对师傅的各地库房。据说她管着师傅所有的产业,铁慈这样的身份,自然不好问师傅的产业到底有哪些有多少,但就三师姐永远不能消灭的黑眼圈来看,还不如不问,免得堂堂储君,觉得皇位不值得。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