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他难堪,也明白想必自己母亲的小心思已经给这位尊贵表姐看出来了。 他觉得受到羞辱,却多少知道了有些事就是痴心妄想,更知晓了皇家水深,不是自己这等出身偏僻小县的一个读书人可以掺和的。 当日皇帝在河上遇袭的时候,他就被困在河对岸的树林里,被捂住嘴,看着那河黑水翻滚,无数刺客从水里冒头,刀光泼血,人头滚滚,河面上飘一层尸首。 那一幕时刻不能忘,连做了好多天噩梦。 天大的富贵伴随着天大的险,他不敢冒。 铁慈淡淡扫他一眼,不打算说太多。 说到底谈敦治就是个常见的普信男,眼界见识不够导致有些自大自傲,有些小贪心和小自私,但也正因为眼前天地就那么大,所以皇家扑面而来的繁华吸引了他,皇家汹涌而至的危机也同样吓着了他。 觉得有希望就妄想,觉得威胁了自己就退缩,谈不上人品恶劣,只是不值得自己多看一眼罢了。 谈敦治从衣袖里摸索出一条布条,递到内侍的托盘里,道:“当日草民被掳,对方刺客已经受伤,衣袖割裂,草民仓皇之下抓住对方衣袖,无意中撕下了一条布条,之后一直攥在手中,直到被救……刺客穿的外衣普通,草民撕下的是亵衣衣袖,布料看着倒有些不一样,想呈给太女看看。” 内侍将托盘捧上来,铁慈看那布料确实特别,看着竟然不像布,倒像是一种特殊的纤维编织而成,有点像藤,但比藤细密,织得也很粗疏,触手滑润,她低头闻了闻,有种淡淡涩涩的草木香。 她命人端上水盆和火盆,扔进水中,轻浮不沉,水珠自落,是防水的。 再凑近火盆,能燃着,但是比较慢,也算防火吧。 竟是个好东西呢。 铁慈将这块布条也收了,笑道:“多谢谈表弟。” 谈敦治还想说什么,铁慈已经拿过一本折子看了起来,他只得轻声向铁慈辞行,铁慈头也不抬,挥挥手。 谈敦治退了出去,跨出殿门时他回望,看见殿堂深处,女子侧身而坐,神态闲适,而指尖随意翻动,事事件件,可惊天下。 极近,又极远。 …… 最终御苑刺杀案,以一名中军都督府卫千户,两名盛都卫百户,和一名行宫驻守太监自尽而结案。 夏侯淳给铁慈报说,一切线索在刺杀当日就被掐得差不多了,事后用尽手段追查,才隐约查到这几个人,但也很快人就死了。 三名护卫首领分别负责带领千人队事先搜山清场,和在狩猎期间带领百人队附近巡逻,确实有可能给刺客提供消息,里应外合,助其在河中潜伏。但是要想先后组织两场刺杀,尤其后一场刺杀,分别对贵胄子弟、太女、皇帝展开刺杀,这许多刺客要运进去,分别藏在各处,绝非区区这几个人能做到的。 太监则是被举报形迹可疑,曾在那棵长满野果的树边逗留,怀疑他给那树下了毒虫,导致萍踪丧失战斗力。当日萍踪若在,最起码皇帝身边护卫不会死那许多。 而据冯桓他们所说的,那两个在树后说话引他们进林的护卫,也不在自尽的几人中,自尽的人年纪都不小,说话的护卫却还明显年轻。 当日参与狩猎的,加上内外保护的,怕不有上万人,更不要说,还未必在这上万人里。 查还是要查的,但不能耽搁行程,燕南之行,铁慈一天都没拖延。 她将田武留了下来,进了太女九卫,从小队长做起,先跟着留在京中的夏侯淳查查案子跑跑腿,也方便他进一步发展他的生意。 容溥已经启程去了跃鲤书院,杨一休也在昨日和他同行前往滋阳,戚元思则稍后跟随工部侍郎和一批擅长水利和农事的工部官员,前往翰里罕漠进行早期的地形勘察测量事务,确认翰里罕漠确实可以开发后,后续就要进行囚犯押送,组织安排物资器材,制定迁移人口政策等一系列事务了。 小武则外派了西州桂山县县令,也就是谈氏家族所在地,那地方接壤燕南明府,一方面是埋个监视燕南动向的钉子,为此行接应,一方面照拂并看住谈氏家族,毕竟随着权柄逐步回归皇族,铁慈地位日高,谈氏家族不可避免地进入各方人士视线,为免搞出什么幺蛾子,总要守住了才好。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