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还能醒一下,此刻正巧睁开眼,看见了池卿博徒手掏臭泥那一幕,顿时把眼睛又闭上了。 池卿博却并没有去采花,手伸出来,手里一只黑乌乌的蠕动的虫,他拎着那虫子放到花的上方,那花竟然有感应一般,从细长的花蕊中又伸出一根深红色的宛如舌头一般的东西,闪电般一弹,要来卷那虫子,池卿博动作也如闪电,另一只手飞快地掐住了那深红色舌头状花萼的底部,一掐一折,往后一抛,阿丽腾早有准备地拿着一个小小的草编兜子等着,那东西精准地甩进了草兜里,淤泥从缝隙里滴落,恶臭且携着一股淡淡的腥味。 整套动作完成不过眨眼之间,人面蛛花被掐了那一股花萼之后,瞬间凋谢落入淤泥中,淤泥顿时更加恶臭,池卿博的两只手也变成了青黑色,他并不急躁,将两只手都埋进淤泥中,这才有空对铁慈解释,“人面蛛花花开只有一瞬,再开花就得看运气,我们运气好撞上了它开花,就得赶紧采。人面蛛花能用的只有那根舌头样的花萼,得用生在它根部淤泥里的毒虫才能诱出,而采花萼的时候必然会中毒,但生着它的淤泥里代代谢了无数的人面蛛花,还落着胭脂草的草籽,正好可以解毒。” 萧雪崖再次睁开眼睛,正看见池卿博用埋过臭泥的手,拈起那粘着泥的软哒哒的舌头样的玩意,笑道:“这东西看着恶心,却是好多南地毒物的解药之一,我的毒,萧总管的毒,都用得上。” 萧雪崖猛地把眼睛又闭上了。冷声道:“我不吃。” 铁慈对池卿博道:“好的,萧大帅不吃,不用管他。谁想一辈子当瘫子咱还能拦着不成?” 萧雪崖再次睁开眼,毫无表情地盯着铁慈。 铁慈伸手,对他做了个瘫子在地上爬的动作。 她尊重所有残疾者,他人之苦可不知但不可戏,但她不乐意尊重萧雪崖。 哪来那么多臭毛病呢。 萧雪崖气得又把眼睛给闭上了,看样子短期之内是不打算再睁开了。 一行人继续往山里走,越往里走越是树木虬结,遮天蔽日。巨大的藤蔓根根倒挂,和合抱粗的树纠缠在一起,再从树冠上垂落,远远望去像大片大片的藤瀑布。 时不时有松鼠和猕猴自树冠上飞蹿,尾巴搅动翠叶,日色金光乱射。 一直有遥遥的小调声悠悠传来,伴随着前行的路途,只有铁慈听得见。 她微笑着行走,心想着这小曲儿吹得不错。 只是心中隐约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一时却想不起来。 丹霜持刀走在最前面,负责劈砍荆棘灌木,清理出一条能走的路,饶是如此,冯桓这样的公子哥儿还是走得跌跌撞撞,锦缎衣衫被撕扯得一条一条如乞丐。 不过他没有叫苦,不是变坚强了,而是知道叫在铁慈面前叫苦也没用。 他不叫苦,丹霜倒不习惯,一边顺手扶他一把,一边讥笑道:“一点不平的路就走成这样,这要遇见蛇虫蚁兽,记得赶紧自己先跑……” 她忽然顿了顿,冯桓茫然地看着她。 铁慈已经反应过来,霍然转身。 蛇虫蚁兽! 偌大密林,一路走来,竟然没有看见任何蛇虫蚁兽! 所以小曲儿分外清晰,所以她直觉这清晰特别奇怪,这午后的密林里,除了风声和偶尔的鸟叫,竟然没有别的生物行走发出的细碎之音。 这不正常。 铁慈站定,四面看看,看见前方大树之下有一个碗大的洞,她蹲下身,拔出匕首挖掘,腰间的荷包垂落在地上。 片刻之后她挖出一个大洞,露出里头已经被吃空的树干,无数的红头黑尾,指甲大的蚂蚁四散奔逃。 那蚂蚁数量极多,看得人头皮发麻。 池卿博在铁慈身后惊讶地道:“火头蚁!这东西极其凶悍,且一窝数量极多,哪怕遇见虎豹之类都能一拥而上,转眼就能将虎豹都啃得骨头都不剩,在咱们黔州燕南,遇上虎豹不可怕,遇上这东西就要赶紧逃……但它们既然离我们这么近,为什么不攻击我们?” 不仅不攻击,还好像有点害怕,铁慈往前凑了凑,果然那些火头蚁奔逃得更快了。 铁慈观察了一会,问:“你说它们吃虎豹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是啊,所以闻者色变。” 铁慈听着,将蚂蚁窝的一头堵住,火头蚁只能往一个方向奔逃,铁慈在那头张开一个布袋,蚂蚁就全部进了那个布袋之中。 蚂蚁数量极多,竟然将布袋小小地坠弯了,铁慈问:“这些蚂蚁吃什么?” 池卿博看得一脸惊讶,急忙阻止:“您是要豢养这些蚂蚁吗?这东西凶悍,什么都咬,布袋会被咬破的,爬到你身上就麻烦了……” 果然眨眼之间,布袋就出现了无数小洞,铁慈不急不忙地又掏出一个通体透明的瓶子,把袋子塞了进去,往里面撒了点干粮碎,将盖子盖上,系在腰上。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