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一摸,摸到一手的沙。 这阵卷沙狂风很快卷走了冰雪寒意,却越来越大,直冲铁慈后背而去,吹得她长发缭乱,满头沙土,冯桓眼睁睁看见风中黄沙忽然收束如杵,重重捣在铁慈后心。 他一声惊呼,却看见铁慈身子一矮,竟然趁着这风沙一捣之力,在冰路上一个滑跪,足足滑了三丈之远才停下,倒省了一段路的磕头。 冯桓想笑,又觉得心酸,他袖子掩面等那阵风过去,下一刻忽觉炙热,再睁眼看见冰路忽然都化成了水,而两边的野草已经燃起。 铁慈就那样在水里磕头,跪下去水花四溅,起身时衣角发丝燃上火星。 如果她慢一点,天上就会有一道狂雷劈下来,在水洼中激起一道电光,追着铁慈的背影。 她的裤子凝了血结了冰浸了水,沉甸甸地弯出一个膝盖的形状,被烧断的发和衣角一截截地化灰落在路上,路上一个窝一个窝,那是膝盖跪出来的痕迹,窝里头冰碎了,染了点淡淡的粉。 再下一段路泥土地忽然变成了泥淖,铁慈跪下去便噗嗤一声,整个人埋到了腰,再无比艰难地把自己拔出来,整个人身上已经不能看。 不知何时,梯田上上下下站了很多人很多兽,静默地看着这短短一截路上的铁慈。 冯桓已经没有跟随的勇气,甚至庆幸铁慈没有让自己代磕,这样的路,他半丈都走不完就没命了吧。 他困惑地仰头看看天空,不明白这些异像哪里来的,难道真是因为铁慈伤害了阿冲吗? 他激灵灵打个寒战。 风刀霜剑雨雪冰火这样走了一遭后,墓园终于在望。 那里用藤编了大大的拱门,上面爬着各式的鲜花,四季盛开,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什么游玩的乐园。 魃族的坟地很简单,说是坟地墓园,只是圈出了一片平地。他们的坟墓是方形的,在方形的坟墓旁边,往往还有一个小方形,小方形的石板上没有字,刻着动物的图像,有的是蛇,有的是蝎,有的是蜘蛛,有的是蜈蚣,也有一些奇形怪状的,但应该大多是毒物。 冯桓到此时才明白为什么他和阿吉睡觉,会有猪婆龙压床,原来毒宠与主人同食同葬,地位比他这个不能进祖坟的阿金哥要高贵多了。 他也是刚刚才搞明白,在魃族的风俗里,阿金哥可不是夫君的意思,而是指随时睡随时分比寻常人稍好一点的床伴。 铁慈做事很认真,磕头之前还会扫扫墓,不仅给坟墓磕头,还给那些随葬的毒宠送上供奉,蛇坟前送上鸟蛋,蜘蛛蜈蚣蝎子坟前送上虫子,冯桓只好苦着脸挖虫子,一窝一窝地送去加餐。 但铁慈不管做什么,始终带着阿冲,冯桓看一眼还晕着的阿冲,心有余悸地道:“殿下,您刚才那一刀,实在太快太狠了,您没有想过万一激怒他们呢……” “能让我带着阿冲一路冲进来,就说明他们确实在乎阿冲的安危,再说,我也不是没留后路,”铁慈从怀中摸出那断指,抛给冯桓。 冯桓惊得一哆嗦,根本没敢接,断指粘着鲜艳的红跌落他的衣襟,他忙不迭地抖衣衫,“您说话就说话,不要一言不合就抛这么可怕的东西……咦?” 他拈起断指,看了又看,目光缓缓转向铁慈,“嗄?” “不错吧?”铁慈道,“还可以舔一口。” 冯桓真的舔了一口,道:“蜜?” 月色上来,他手中的“断指”光泽还亮亮的,完全不像离开人体的灰败模样。 “是个道具。人家送的,没想到能用上。做工很精美是不是?” “何止是精美,简直以假乱真,当时我呼吸都停了,等等,那血……” 铁慈摊开手掌,掌心鲜血淋漓。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