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上官帽准备上朝。 幕僚神色困惑。 “何必要有打算呢?铁家要对付的又不是我。”容麓川淡淡道,“容家从来要的只是自保,是地位不衰,是家族存续。萧家倒也成,不倒也成,只要倒下来不会砸到容家的脚就成。” 他向前走,幕僚小心地让开了道路。 窗外天色阴沉,似乎总在蓄着一场雪。 容麓川在门槛上站定,没有回头,轻声道:“记住,这朝政也和医家一般,望闻问切为先。诸般事务,人员往来,流言风语,蛛丝马迹,都一一搜罗于心,才能窥见症结所在,或培元,或固本,或拔毒,或挞伐。用什么药,都要先看病得如何。” 幕僚道:“若无病呢?” “人吃五谷,政出多门。怎么会没病?”容麓川上了等候已久的暖轿,转头一哂,“若有需要,没病,也让它病一病。昨夜今日,不就是了?” …… 铁慈当夜丑时才睡,次日没有大朝会,但她也没能睡成懒觉,因为卯时正就有内阁送折子来,铁慈想着老爹今日可以睡个懒觉,愉悦地接受了任务。 重明宫里,铁俨却是早早醒了,毕竟每日晨起批阅折子已经成了习惯,寝殿外伺候的宫人也已经做好了伺候皇帝起床的准备,不过今日铁俨没有很快起身,在静静听了一阵重明宫的动静,确定没有了每天早晨内阁行走送折子来时急促的脚步声后,他便又闭上了眼睛。 他的贴身内侍沿着廊檐悄悄走来,挥手示意众人下去。 重明宫从前些日子的喧嚣中脱身而出,又恢复了两年前的沉静。 不用起早的皇帝,睡了个懒觉,起来后也一反常态,没有召见重臣议事。但是重臣们的动向很快就传遍了宫中,说是一大早容首辅就进了宫,带着内阁诸位大学士去瑞祥殿见太女议事了。 铁俨听说的时候,刚刚起床,闻言伸了个懒腰,什么都没说。 慈仁宫也很安静,应该说这种安静从铁慈上次回京之后便开始了。 铁慈刚去燕南的时候,宫中有过几次小动静,但是因为皇帝和静妃的宫宇都防守严密,没能得逞。这些小动作都隐隐约约指向慈仁宫,自此铁俨干脆以太后病了为名,将慈仁宫封了宫,不允许任何慈仁宫人出入,萧立衡自然抗议过,要求探望太后,但是现在朝廷乃至整个盛都的文人都以贺梓马首是瞻,贺梓先下手为强,对外宣称太后因为娘家行事不端而气病,萧家如果还愿为太后着想一分,就不该再去滋扰她老人家安心养病。 偌大一顶孝道的帽子扣下来,萧家只能止步于内宫之外。 太后难得的也很安分,几次试探不成之后,似乎便放弃了。 此时她正坐在桌前亲自梳妆,并没有叫梳头宫女进来,毕竟长日漫漫,困在这慈仁宫一亩三分地里,再不自己找点事做,就要闲的发霉了。 她一下一下梳着自己的长发,这个年纪了,她依旧乌发如云,毕竟当年,她就以善于保养容颜,善于穿衣搭配而闻名六宫,深受先帝宠爱。靠着这一手,硬生生把许多年纪比她轻的妃子先熬死了。 梳子落在发顶便顺畅地滑了下去,太后垂头望着桌面,日光从窗棂缝隙透进来,被窗格在桌面上分割成一格一格如栅栏,她知道从第一栅移到最后一栅的时候,这一天差不多就过去了。 这一年也差不多过去了。 她忽然抛下梳子,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地面落了一层隐约的黑色长发,她长长的裙裾拖曳而过。 她站在廊檐下,透过层层宫门,看见紧闭的慈仁宫大门。 这扇门并不会开,只在侧门开了个人钻不过去的小门,递出杂物,送进饭食。 像个狗洞。 狗洞门口还有整整一队的太女九卫日夜守卫。 美其名曰保护太后,可是太后知道他们甚至背着劲弩。 她相信,他们会射杀任何越过慈仁宫墙头的人和物。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