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了拉,底下陶指挥使看着都快要面目全非的女儿,脸色铁青。 他身后盛都大营一片哗然。 盛都大营是有相当一部分军官的家眷在城中的,这也是国家掌控军队的惯例之一,按常理大营不敢轻易背叛,但这次因为多家同时发动,还有萧家在内作祟,萧家再三作保,会和盛都大营里应外合,城内城外同时生乱,半日就可下盛都,届时盛都皇宫生乱,群臣被羁,军队群龙无首,大家自顾不暇,根本无法组织有效反扑,也没可能去缉捕他们的家属,尽可放心才是。 就算有人想到去第一时间羁押他们家属,但城门有人开,他们完全来得及进城后护住家属。 全盘计划推演过,盛都大营的高层也觉得这般情境,内外交迫,盛都不可能保得住。财帛权欲动人心,便同意了为飞黄腾达的未来搏一搏。 谁知道事态发展,全然不尽如人意。 城门比预期更早关闭,进城的人只有三分之一,这三分之一现在看起来还被困住,很可能没机会去转移保护家眷。 城墙上虽然人多,但抵抗很是激烈坚决,完全没有想象中的仓皇失措。 萧家似乎并没有能在内城掀起风浪,现在自己家的女眷都被押上了城墙。 这也说明皇宫没有生乱,盛都城内,还有强有力的人物在稳定军心民心,在主持大局。 对他们来说,真是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境地! 所有人顿时心乱了。 虽然墙上并无自家的女眷,但是萧家的女眷都已经全部被绑上了城头,那自家的又能躲几天? “指挥使……”副指挥使脸色惨白地看着陶指挥使,“先撤吧,现在军心不稳。” 陶指挥使痛苦地闭了闭眼。 他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觉得时辰紧迫,觉得时机不等人,觉得如果现在不抓紧时间一鼓作气拿下盛都,也许就再无机会了。 然而城墙上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让他浑身一颤。 “爹,救我!爹!” “指挥使!”陶指挥使身后的军官们,神色惴惴不安地唤他。 陶指挥使睁开眼。 最起码现在,军心已散。 他长叹一声,挥手,“后撤五里!” 军队开始整齐后撤。 城墙上的女人们热泪盈眶。 萧问柳一直站在城墙最前方,手扶堞垛,看着底下黄沙地和前方的护城河。 河面结了薄薄一层冰,倒映着巍峨的城墙。 当盛都大营军队逐渐退出视线,轧轧声响,城门打开,吊桥放下,越过了护城河。 一辆黑色马车驶过吊桥,车轮压着吊桥辘辘声响。 马车经过城门洞时,姹紫忽然探身,扔出一个包袱,扔到了一个守城的军官怀中。 “我家主人,送给皇太女殿下的临别礼物。” 那人接住,眼看马车轰然出门洞,将穿越城门洞的最后一点昏黄的光遮没。 他打开包袱,神色震惊。 片刻之后,城楼之上,刘琛打开那包袱,一霎惊讶后哈哈大笑。 “来人,把这玩意,在城头上给我挂起来!” 于黄昏和夜的交际之时。 一辆黑色马车长驰出城,踏入茫茫雪地,将要行过千里长途,再次迎风冒雪,闯入另一片雪原。 是非成败,终究要在那一处更为寒冷的土地上了结。 马车背后,一颗苍老头颅,挂在盛都城头之上,迎风轻轻摇晃,无悲无喜,凝视着马车的残影。 车上,慕容翊掀开车帘回望。 回望这座给过他希冀,给过他快乐,也给过他此生最痛最彻骨一击的雄城。 他本以为,此生能做这城中人。 能和这城和天下的主人,携手在皇城之巅,将那千里江山都看遍。 能在这城中与她终老,春看桃花秋赏月,夏采新莲冬抔雪。 能享这人间烟火,能得一生渴求而不得的真正的家。 到头来。 她咯血坐金殿。 他风雪出皇城。 …… 萧问柳站在城墙上,看着那马车,以极快的速度,驰出盛都。 慕容翊。 前方还有漫漫长路,但望你能走得到,走下去。 走到山高水穷处,为那个只能留在原地的人,重开一片新天地。 但望你们还有重聚之日。 身侧忽然爆发大哭之声。 她转头,就看见一颗头颅,被高高地挂在了旗杆上。 头颅血迹淋漓,须发虬结,一双眼睛鼓鼓地瞪着,不住迎风旋转摇晃。 身侧哭声凄惨,萧问柳好一会儿才认出那是她的祖父。 但是这颗头颅,就在不久前,她见过。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