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睡觉,邵盛安看见她将菜刀压在右手下。 这个梦太真实了,邵盛安看着黑暗中的那团人影,心揪成一团。 不知道过去多久,外面忽然亮起灯来,这个黑暗的世界终于有了些许光亮。棚户区里也有路灯,最近一盏路灯距离女人的住所也有百来米。女人在灯亮时醒过来,她窸窸窣窣地收拾东西,然后出门。出门时,她仍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眼睛。出行的人不少,大家都安静走路,很少说话。在走到路灯下时,女人停下来看路灯,眼神麻木。 邵盛安终于看见了她的脸。在看清楚的这一刻,他感觉到一种锥心之痛。 那是一张布满疤痕的脸,伤痕都是旧的,像蜈蚣一样盘踞在脸颊、额头上。女人怔怔地看了会儿灯,直到觉得眼睛有些花了才收回视线,愣愣地低头看了会儿脚下的影子,她才继续往前走。 “青青!”邵盛安大声喊,向她伸出手去。 明明没有发出声音,但乔青青停下脚步,一脸惊喜地回头。 可是很快,她脸上的喜意全部消失了,重归麻木冷漠,她嘀咕着“又听错了”,转头慢吞吞地继续往前走。 “青青!”邵盛安追上去,前方的乔青青越来越远,黑暗吞噬了他,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房间里,乔青青被邵盛安的梦话惊醒,她不敢喊醒他,听见他嘴里喊着“青青”,她就知道邵盛安是梦见她了。 到底梦见什么了?怎么喊得这么伤心? 邵盛安挣扎着醒来,感受到怀里温热的身体,他急促地呼吸着,抖着手摸乔青青的脸。 “青青?” “是我,你做噩梦了?” 他长舒一口气,死死抱住她。他的力气太大了,乔青青不是很舒服,但她没有说出来,反抱住他,轻柔地拍他的背。 “我做了个噩梦。”邵盛安瓮声说。“梦见你在黑暗里走路,还梦见你的脸上有伤疤。”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得怀中的人抖了一下,身体僵硬了。 “是梦吗?”他问。 乔青青说:“怎么不是梦?就是个梦,你别吓到了。” “我没吓到,我只是……很难过。” “那你别难过,只是梦,你摸摸,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她拉邵盛安的手到自己脸上。邵盛安轻轻摸了两下,然后继续抱着她:“睡吧。” 夫妻俩没有再说话,好像都睡着了,但乔青青知道邵盛安一直睡不着,不知道过去多久,她睡意朦胧时还感觉到有一双温暖的手在温柔地,蜻蜓点水般抚摸她的脸。后来她就睡着了,梦见了上辈子的事情。 当时她过得不好,缺衣少食让她很憔悴,但再憔悴,底子还在,在逃亡路上,她仍算是一个“好看”的女人。为了自保,她的手段越来越狠辣,遇上欺负她的人,不见血她是不会罢休的,一副要跟人同归于尽的架势,让流浪人群里的男人们缩回了爪子。她的脸在某次缠斗中被划伤了,缺医少药让她的脸留下疤痕,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的脸全划花了。 可是有些人渣是不看脸,在进入幸存者基地后,永夜来临,大部分时间基地里都是黑的,坏人就更不会在意她脸上的疤痕了,只要估摸着是个女人,黑暗中就总有黑手伸出来拖拽。 想要活下去,有尊严地活着,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乔青青把自己弄得不人不鬼。 可好歹活着。 折磨人的梦境,内容一成不变,乔青青梦见了自己的生父林明勇。她从来都知道那是个利己主义者,但多年的寂寞孤独,让她生出一丝奢望——也许林明勇是真的想要做一个父亲了呢? 可后来她才明白,自私的人只会越发丧失底线,自己这个毁容了的女儿,在林明勇眼中还是有一些利用价值的。毁容了不怕,好歹是个颇有身材的女人,好好养一阵子,不再瘦巴巴像瘪萝卜似的,不就能派上用场了?夜里关了灯都一样的嘛。 这样恶心的话,竟然出自自己生父的嘴巴,乔青青在听到那些话时,就决定不再原谅林明勇。 在梦里,乔青青再次走到弑父那一步,可在迎来大地震时,她倒下后看见的不再是猩红与黑暗,镜头转换,她见到的是家,家里面有妈妈,有盛安…… 烦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