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愿住皇城里。 最后在内城西挑了个宅子,不大不小,不远不近,住下来了。 过后魏长庭和沈箐打听一下,才知道这是当年时任青州牧的魏琼在京的私宅。 多少年了,终于住回魏家人了。 魏太妃也没有住正路的主院,她住西路,时下女儿多住西边的,譬如西厢房之类的。 荏苒岁月,所去经年,她仿佛又回到旧时光,当回了那个魏氏娇女。 她乐意就好。 魏长庭在府门下马,信步而入,他只要抽得出空,基本隔日就会过来一趟。 离得远远,就听见花园里传来孩童清脆的笑声以及魏太妃中气十足的吆喝,他不禁笑了下。 抬脚进去,见老橘树上的橘子红了,晏修正掖着袍脚下摆,在树上摘橘子,摘一串就往下丢一串,彘儿这个小胖妞正举着个网兜接,接到一个,她就兴奋咯咯大笑,然后把网兜放在地上,蹲下来捡起橘子,举着颠颠儿跑到魏太妃身边,“奶奶啊。” 树上的橘子皮有灰尘,她脸上灰一道黑一道的,魏太妃喊人给她换衣服擦脸,她还不乐意。 魏长庭来了,彘儿认得他,新捡的橘子使劲掰开,分一个给魏长庭,然后剩下的再给魏太妃放进旁边的橘子篓里。 “这孩子,一天到晚瞎折腾。” 小胖妞跑出一头大汗,这回魏太妃不听她的了,直接吩咐侍女抱她去擦脸换衣服,彘儿不干,啊啊啊,侍女搂着哄道,说换好再来,她才乖了。 魏太妃撕开橘子皮,掰一半给魏长庭,自己往嘴里放一瓣,酸得她眯了眼,但眉目舒展,嘴里说着嗔怪的话,但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平和和畅足。 彘儿是个活泼好动又不怕生人的小娃娃,除了刚来几天想起娘亲哇哇哭几次之外,很快适应下来了,目前是魏府一霸,魏太妃每天跟着少不得吆喝个三五七回,人越来越精神,一整个府邸都跟着生动了起来。 魏长庭乐见于此,他忙,且他再有心,这么大个人和小孩子也是不一样的,“彘儿不妨多住些日子,待日后魏渠和阿箐二姐婚后再有,长住也使的。” 他把橘子放进嘴里,有点嫌酸,但他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嚼两下咽下去了。 魏长庭就是这么一个人,寡言少语,说这么老长一句已经明确表达他的意向了。 “再说吧,阿渠的婚事大约在明年初。” 魏渠真的老大不小了,婚事提上日程后谁也没拖。 魏太妃说完,打量魏长庭片刻,虽后者情绪鲜少流于颜色,但魏太妃还是发现他近来似乎有点儿心事。 “怎么了,你们呢?” 姜不愧是老的辣,能让魏长庭心里存事儿的,大约就只有那么一个人。 魏太妃斜了魏长庭一眼,问:“她今天没过来吗?” “她这几天正忙着和沈隽商量地税徭役调整的事情。” 沈箐忙得不亦乐乎呢。 仗打赢了,事情还多得很,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魏长庭遣人率军往各地平叛,把除了王师以外的其他小乱子搞定,还各种边防地方的军事防御调整。 至于沈箐,就兴冲冲一头扎进政务里,忙活得正起劲呢。 魏长庭被看穿心事,有点不好意思,但除了魏太妃,他也没有旁人可以说这些话了,他顿了一下,终究还是倾吐了一二,“……从前,我答应过她,等诸事罢了之后,就和她一起去岭南的。” 出海,游船,各色异果,甩下这些烦心俗务,踏遍山山水水,玩耍嬉戏。 可现实情况是,他没法兑现诺言了。 自小山庄请出的魏氏牌位,并没有安回青州,而是被理所当然地直接奉回皋京了。 太庙里,燕氏皇族的神位被清扫了出来,这些魏氏牌位就安置在里面。 魏氏嫡支自魏琼往下,居于正殿,及宏文太子楚王夫妇;至于其余魏氏族人及当年的臣将,一律居于偏殿,配享太庙。 无他,魏长庭已经姓了魏,他承魏氏,那魏氏自然尊于太庙了。 正如仗打完了才发现,一走了之是不可能,哪怕魏长庭并不在意这个当不当皇帝,但事实上就是以他为中心的登基大典已经在筹备并且将很快举行了。 ——他现在也不是一个人,不说其他,他还有魏太妃。 除了他,也无人能取而代之了。 譬如沈隽,政务了得,胸有丘壑,若他登基当皇帝,必然是一代明君。 可这有可能吗?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