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拧着眉,隐隐浮现了几分不满,轻叹道:“做母亲哪有不疼儿女的?皇帝容不下她,心生猜忌,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说到此处,太后忽然又说不下去。 眼前突然浮现出,前几日临川被带走时,在殿前庭院里,撕心裂肺高声唤母的场景。 她被宫人们拦在了寝殿,不得与之相见。 虽不能见,然听着那一声赛过一声的绝望哭腔,只觉心如刀绞。 她从那么一丁点大,带到如今亭亭玉立的女儿,又怎么可能如皇帝所言,不是她的孩子? 太后心痛如刀割,不禁有些后悔,那日临川落水后,她不该将皇后叫来,以图问罪。若是没有这一遭,皇帝也不会编纂这些话来诓她,恐怕到现在,一切都还是好好的。 “她跟皇帝情谊一向寻常,哀家提过多少次,让她好好跟她皇兄搞好关系,这孩子就是不听……” 太后絮叨了几句,宋媪只是静坐在一旁听着,时不时喂她吃口糕点。 说着说着,太后脑海里却又回想起,皇帝那日目光冰冷,声音若碎玉寒冰,毫不留情地告诉她:“临川根本就不是母后亲女、朕的妹妹,是不知道被人从哪弄来冒充的!” “胎记能消、相貌能变、痣怎么消?” 一句句话,就犹如一记记重锤砸在她心口,压得她喘不过气。 眼中带了几许迷茫之色,太后不安地看向宋媪,沉声问:“阿姆,痣能自己消么?” 宋媪半垂着眼,轻声道:“难,除非主动想法子祛了。” 静谧许久后,太后心脏不断跳动着,逐渐失去胃口,将宋媪的手往边上推了推。 殿外却突然有宫人来报,何太妃求见,问太后见还是不见。 太后一怔,没想到何太妃今日会被放出来,心中震惊之余,连忙命人延请她入内。 数月不见,何太妃形容憔悴,再不复当初的高华出众模样,她两侧状似簇拥着无数宫人,实则都是用来监视她一举一动。 殿门至案几前的一段路,显得尤其漫长,她缓步行来,于太后身前拜倒:“阿姐……” 太后命人赐了座,二人说了几句话后,太后便顺口提起了临川的事。 “皇帝坚称临川不是哀家的女儿,你说,她不是哀家的女儿,还能是谁的?”太后愤懑道,“皇帝他……他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看了眼周遭,何太妃轻声道:“阿姐,你让他们先下去可好,我有话对你说。” 太后迟疑一瞬,下意识转头去看宋媪。 宋媪本欲劝阻,然话到了嘴边,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你们先下去罢。”太后轻扫一圈,淡声交代了句。 万春殿宫侍应声而下,随着何太妃而来的那群人却如一杆杆青竹立在那,分毫不肯挪动。 太后眉眼一沉,令道:“你们也下去。” 宫侍们惶恐摇头,猛地跪在地上告饶:“太后娘娘,陛下交代,奴婢们片刻不能离了太妃,还望娘娘恕罪。” 原来是皇帝的人。 太后眼中蓄了一层淡淡怒意,故作冷硬道:“哀家吩咐也不行?” 宫侍齐齐垂首不语。 一片杂乱之中,何太妃却突然直起身子,长跪于案前,叉手弯腰,轻声道:“阿姐恕罪,阿瑜她……确实不是阿姐的女儿,是我的女儿。” 轻柔的声音在内殿响起,整座殿宇为之一静。 太后双眼无神地盯着她看,也不知过了多久,怔怔然问:“什么?” “阿姐,我是说,阿瑜是我当年……” 衣领猛地被提起来,一张脸朝她凑近,其上写满了不可置信,更兼有一层蓬勃的怒火:“你说什么?” “我说阿瑜……” 话还没说完,她被人扯着衣领猛地摇晃几下,摇得她五脏六腑都难受起来。 太后攥着她,眼底逐渐染了一层赤红:“谁让你来说这些话的?谁让你来的?” “阿瑜怎么会是你的女儿?她怎么会是?你的小八,不是早就已经没了吗?” 临近傍晚,殿中光线透着几分昏黄之色,那昏黄的光映在何太妃脸上,给她那张苍白的面容,平添了几分柔色。 倒是舒服许多。 可太后只觉得刺目。 何太妃倒是不急,急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了,她只是微微垂眸避开太后的视线,温声重复道:“阿瑜是我的女儿,是我当年嫉妒阿姐,拿阿瑜换了姐姐的孩子,叫人说孩子的痕迹长没了。” “你胡说!”太后目眦欲裂,死死地盯着她看。 何太妃仍是回道:“阿姐,当年,是我对不住你,是我罪该万死。” 她一遍遍重复着,叫太后最后那丝希望淡去,身子晃了几晃,红着眼问她:“你说阿瑜是你的女儿,那我的呢?那我的呢?!” “如陛下所言,赵二姑娘,或许就是阿姐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