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襁褓时甚至更早,便已经历过失去至亲。关于长姊与祖母会不会有一日也死在战场,这个问题她从不敢去想,却又知道答案。 周沉问她可想过朝廷会如何处置沈听澜,她心里还有一丝庆幸,至少还有长姊。 沈家勉力支撑至此,对得起大昱。从此之后,便不必再世代苦守,遍尝至亲惨死之痛了。 想来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更何况本来就是众矢之的的沈家。沈听澜一旦被问罪,沈家必是难以在汴京立足,还有赵殊与沈听澜的关系……思来想去,还是一起离开汴京的好。 沈若筠摸了摸阿砚,又开始考虑若是离开汴京,可以去哪儿。 她有些想去两浙路,毕竟还答应过苏子霂去杭州见外祖母,还未履约。若是外祖母不愿见,也可以去夔州路,那里离汴京远。虽不是要去投靠琅琊王妃,但若是去了,应不会如何难。 她可以开医馆,也可以再开脂粉铺子,反正还有陆蕴,肯定不愁银子。等过几年若能天下太平,或能跟沈听澜一道去各地走走看看。她原想去冀北当军医,看看祖辈们为此付出了一生的地方,可惜朝廷已计划将那处划归辽邦,也不知往后余生,可还能等到收复那一日。 沈若筠想了许多关于往后的日子,只要和长姊、陆蕴在一处,便不觉得害怕,反而满是期待。 只可惜,祖母不能与她们一起了。 沈若筠回沈家不过五日,冀北战败的消息陆陆续续地传到了汴京,沈若筠也知道了许多周沉未告知的细节。 入冬后,边境摩擦频起,辽也未占到好处。只是辽兵多处起事,还偷袭了玉门关内的边陲小镇彤云镇。佘氏自旧疾复发就一直在此地休养,拖着病体,带了城内的府兵死守彤云镇。 辽军攻入彤云镇后,她的尸首就被辽兵挂在了城门之上。 沈听澜未请军令擅自行军,力战两日,等夺下彤云镇时,一箭射杀了耶律璇的胞弟耶律璘。 至此,冀北便不再是走火摩擦,战事如火骤起。 佘氏自沈若筠幼时,就告诉过她,马革裹尸是军人的归宿,她的祖父如此,父亲也如此……可沈若筠并不能如佘氏期望的那样,能轻易接受这个结局,她哭得瘫软在地,泣涕横流。 再悲痛也得打起精神,冀北的战事传到汴京后,沈氏族人又开始登门了。 沈柏清已将族长之位传于其子沈高瞠,沈若筠未见过这位族兄,却知他已惦记自家这块肥肉多时了。 沈若筠正有满腔难以抒发的愤懑,想了想,叫不秋与苍筤将人带至明辉堂。 沈高瞠也已是个蓄须的中年男子,此时见一身缟素,披发肃目的沈若筠端坐明辉堂主位,下意识开口训斥,“你好生不知道理,女子焉能忝居上首?” 沈若筠冷冷看他,“我祖母居此几十载,便是你父亲也不敢如此说话。” 佘氏不肯替沈钰纳嗣子,沈柏清每每想起,都捶胸顿足,深憾沈家的产业流失至外姓。沈高瞠听沈若筠提起佘氏与沈柏清,冷笑道,“你怕是还以为现在是佘氏活着的时候呢。” 沈若筠克制自己想要找人先打他一通的念头,“眼下又如何?” 沈高瞠理一理袖:“佘氏已死,沈听澜在边关私自出兵,等她回京,必要被问罪的……往日,我们惦念沈听澜在边关为国出力,懒得计较,倒也不是怕你们。” 沈若筠默不作声,沈高瞠便以为她是怕了,声音便又高了几分:“我劝你识相些,现下将铺子与庄子归了族里,也比将来被抄家的好……” “不秋。”沈若筠问她,“你们来报时怎未与我说过,族兄现下升了高官。” 不秋半蹲着认错,沈若筠又看沈高瞠,“不知族兄现是高官,真是有失远迎,招待不周。” 沈高瞠一怔,他已考了数十年科举,仍未登榜,顿时觉得沈若筠是在羞辱自己,“你混说什么?” 沈若筠冷冷道:“我以为族兄这必是当了大官,至少也是个官家近臣,才由得你对朝廷钦封的怀化将军说三道四,动辄拿抄家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