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向来乖张恣意,倒少见他如此坐立不安的时候。 宫人再要倒第三盏的时候,傅正和挡住杯子,撩起衣袍便要起身了:“人上了岁数,喝多了茶晚上睡眠就难了,太子殿下若是无事,老臣便先告退了。” 李洵不愿说,他就不多问,他一点也不想主动捅破这层窗纱纸。 但他话音方落,便见李洵利落起身,朝他身前一挡,撩起明黄衣袍,直直在他面前跪下了! 傅正和骇然,万没想到李洵竟会如此动作,慌忙起身去扶他:“殿下折煞老臣,快快起来。” 李洵避开他前来相扶的双手,恭恭敬敬地挺直腰背说道:“太傅,孤和娇娇自幼一起长大,早已对她情根深种,愿聘她为东宫太子妃,与孤携手并肩,共享万里河山。还望太傅成全。” 傅正和愣了下,脸色一时间十分复杂,李洵绕过皇上皇后私底下说这番话的用意不难揣摩,左不过是为了顾全他的颜面,想给他些体面。 否则他大可直接请奏皇上皇后,让他们赐婚。 他双手托起李洵,缓缓说道:“寻常百姓家的男女婚姻,都讲究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太子殿下的婚事关系江山社稷,自不是老臣一人点头便能成的。殿下还是先起来。” 李洵听出了傅正和话里委婉的拒绝,脸色骤然一沉,拂开他的手,耐着性子同他解释道:“太傅所虑甚是,只要您肯点头,其余诸事太傅自不必多虑,孤自会想法子说服父皇母后,请他们赐婚,孤视娇娇如珠如宝,必不会让她受委屈。” 傅正和一时咋舌,今日他若点了头,李洵当真到皇上皇后面前请旨赐婚,那么此事就成了板上钉钉,丝毫没有回转的余地。 他是纵横朝堂几十年的老人,顷刻间就想到了对策,捋了把胡子笑得和蔼道:“殿下对娇娇的这份心,老臣看在眼里,自是不会担心。不过殿下也知道,娇娇从小到大被我惯坏了,性子骄纵,她的婚事多少还是要过问她的意思,否则回头闹起来还不知要如何。老臣不做那糊涂月神,乱牵红线,也不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此事只要娇娇同意,老臣便无二话。” 傅正和无法直言拒绝婚事,只好把决定权交到傅娇手里。 今夏过了一半,傅娇转了性,傅正和看在眼里,以为傅娇和李洵闹了别扭,直到入冬,她都一直冷冷淡淡。 别的不说,今年秋天刘瑾往国公府跑的次数都多了许多。 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傅正和心想傅娇说不准把他放下了也不一定,到时候问过她的意思,她若执意要进东宫,那便是她的命;若她不愿进东宫,趁他如今还有几分帝宠在身,早日为她另寻个婚事也好。 李洵微微掀了掀眼皮,养尊处优的脸上,露出了阴霾之色:“太傅方才还说男女婚事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孤要你一句准话,你便说要问娇娇的意思,这天下的话都让你给说尽了。” 听得李洵不紧不慢的声音,傅正和脑子里嗡的一声,面上的笑意差点绷不住。 李洵和他父皇不同,皇上圣人仁心,做太子时便宅心仁厚,成婚后和皇后鹣鲽情深,一后二妃,比平常夫妇还过得简单。 可太子不一样,去年辅政以来,在朝中几番人事大换血时的雷霆手段令许多人不寒而栗。 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但猛虎就是猛虎,不能以为他收起长牙就当他是猫。 傅正和目光微转,长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老臣说的他人婚配讲究父母之命,娇娇父亲早逝时她才三岁,自小没了爹的孩子,老臣便想让她顺着心意挑个自己中意的,并非有意搪塞敷衍殿下。” 这话好歹让他给圆过去了,李洵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 这时他站起身来,对傅正和道:“太傅和孤这么多年的师徒情分,孤当然不会如此揣度恩师。今日得太傅一句话,孤就心满意足了。日后娇娇入了东宫,孤定会如太傅一般呵护疼爱,断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他今日冒昧来问傅正和的意思,是因为他想先把婚事定下来。 娇娇最近实在太奇怪,先是白班躲着他,之后愈演愈烈,甚至要要和他分道扬镳。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