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黯当晚就去找了军委的老同学,请求跟搭救灾部队的专机一起进云南。 对方第一次看见肖黯如此失态,双手全程紧攥成拳,是在努力克制着情绪,指关节因用力过猛而泛着白。 思维甚至都不太清晰,一句话颠叁倒四地说了好几遍。 “老肖,谁在那里啊?”大家都是明白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人是值得你不顾生死去寻找的。 肖黯沉默了半天,“家人。” 朋友不再多说,只是深深地看着他,“最多只能送你到怒江机场,后面的陆路你得自己想办法。” 肖黯是带着几箱药物出发的,多数是受灾地区紧缺的急救药。 “孤岛”内的其他物资告急,忍一忍还能过,但是救命的药品却是耽搁不得。 他想着,以此为赌注博一博,也许会是自己的通行证。 一般遭遇自然灾害的地区,武警官兵是不能随便放家属之类的人员进去的,一来不是每个人都有抢险救人的知识技能,二来他们容易情绪崩溃,反而需要人照顾,更会给救援队增加额外的负担。 肖黯之前接受过兼职消防员的培训,乔梓馨还惊讶过他的后备箱里常年备着一把消防锤。 谁能想到,这一纸资格证终于在今日发挥了作用。 肖黯赶到贡县的第一时间,就跑去当地的消防部门,以“编外消防员”的身份要求加入救援队伍。 虽然有紧急调运过来的挖掘机械连续作业,但是泥沙堵塞,道路被毁,绝不是一天半天就能通车的。 几个身体素质最好的消防队员被挑选出来,个个负重几十公斤,受命徒步进独龙乡,人肉运输急需物资。 这里面,便有背着一整个登山包药品的——肖黯。 被困“孤岛”的第四天傍晚,独龙乡通往镇上的唯一出口处,远远地出现了几束灯光,摇曳着走近,人们才看清是打着手电筒的好几位消防员。 从泥浆、污水里一路走过来,每个人都湿得浸透。 他们从县城徒步走来,一路又要小心避过塌方落石,已经走了整整2天,脚上全都起了泡。 看到“岛”内的众人都完好无损,这一队消防官兵心里的一块大石也终于落了地。 乡政府领导闻讯迅速赶来,和消防员们一一握手,随后,看他们打开各自的背包,一样样拿出各种急需物资。 很快有人来招呼大家去换干衣服,村民们簇拥着他们往一个小院走。 其中有一个人却驻了脚步,反而转向相反方向。 他拉住身旁的一位老乡,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他看屏幕上的一张照片——是一个年轻姑娘的笑脸。 “阿伯,你见过这个人吗?” 老乡点点头,“小乔啊。” 肖黯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终于闪现了光芒,他的嗓音因为过度劳累和焦急嘶哑着,“那她……她在哪儿?” 阿伯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外包竹篾的砖瓦房,那是乡政府特意腾出来给整个摄制组人员暂住的地方,“小乔在那屋头,她白天都教娃娃们画画儿哩。” 初冬傍晚,天色黑得极快。 乔梓馨在屋里,借着蜡烛的微弱光亮,正低头收拾着桌子上的蜡笔和画纸。 受困于“岛”上等待救援的日子,格外漫长,无论本地人还是外乡客,除了物质上的紧张,面临的心理压力也与日俱增。 于是,乔梓馨和几个同样滞留这里的游客一起,主动当起志愿者,开始组织一些活动,希望能分散大家的注意力,减轻情绪焦虑。 有人组织跳广场舞,有人帮人理发,拍摄团队里的摄影师还给老乡们拍起了免费的证件照。 有个开房车进来的广东游客,更是把车上的电瓶卸了下来,让大家给手机充电用。 乔梓馨给孩子们开了“手工课”——画画儿、剪纸、折模型。 小小的竹房里传出了久违的清脆笑声。 一个挺拔的身影忽然遮住了面前的烛光,乔梓馨一愣,缓缓地抬头,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眼前是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熟悉的是那眉眼轮廓,陌生的是他疲惫复杂的神情。 她从未见过肖黯如此狼狈,浑身的泥点子,眼底血红着,脸上还有汗水流过又干涸的痕迹。 可是他低垂下来看着自己的目光,又是那么熟悉,让人无比安心的熟悉。 混着疼惜、担忧、庆幸……种种复杂情绪的那道目光。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