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绮想,原来谢明月穿白衣是这个样子。 如此温和,如此孤寂。 孤真的,不想。 李成绮转过头,扬起一个笑,有点算计,还有点恶劣,“不如先生同孤一起去?” 他话音已落,回应他的却是一片宁静。 李成绮从未经历过邀请旁人却仿佛被拒绝的场面,难得地体会到了何为尴尬。 也是,谢明月喜欢干净,要他在人熙熙攘攘的地方不如杀了他。 他自己给自己台阶下,“若不是先生公务繁忙,想来一定会随孤去野市,先生忙,孤先走了。” 李成绮转过头,却听身后想起了一阵脚步声。 谢卿。他在心里道,你不会不想去还不让孤也去吧。 谢明月道:“现在就走?” 李成绮一下转头。 谢明月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这样明快的颜色照得李成绮只觉得眼睛都亮了起来。 “走。”他点头,心中惊愕不可言说,“不必带人,人太多了逛集市无趣。” 谢明月道:“好。” 天已彻底黑了下去。 夜风吹拂。 两人先乘了马车,目中所见野市后方才下车。 谢明月先下车,偏头看了眼还在车上的李成绮。 李成绮心说谢卿你都不愿意装装样子扶孤一下吗? 他直接从上面跳了下来,然后顺手拍了拍衣服下摆不存在的灰尘。 野市喧嚣热闹,一派烟火气,不同于城中摊位界限森严有序,野市如其名,摊子随意地支着,人多的地方,摊位便一个挨一个,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人少的地方则不然,零星二三摊位,空余的地方足以跑马。集市大小亦没有定数,人多就大,人少就小,没有出口,也没有入口,只为了提醒车马,在不远的地方立了一块石碑。 车夫就是看见了这块石碑才驱马停下。 李成绮回头看了一眼,疑惑道:“他不跟着我们?” “陛下不是说不需太多人吗?”谢明月比李成绮看起来更疑惑。 李成绮表情诡异。 不带太多人和一个人都没有是一个意思吗? 李成绮知道护卫会在暗中保护,但是……以李成绮这般见到什么要买什么的性子,东西买多了谁来拿,让谢明月拎? 想想谢明月为他拿东西的样子,李成绮觉得谢明月手里提着他的人头都比这个画面更顺眼。 “先生,”他看着谢明月无辜的神情,硬生生将想说的咽下去了,“说的对。”说着,快步向前走,去看那块石碑。 石碑上规整地刻着大隐隐于市这五个字,字体工整,却谈不上风骨。 让李成绮想起自己的那笔破字,他转头,对谢明月道:“先生,字体风骨万千,然而无论不变,还是万变,字终究是字,脱胎于至简,由简至繁,这样的字算不算一种返璞归真?” 谢明月扫了眼那块石碑上的字体,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温声回道:“陛下,臣觉得,大道行简与春蚓秋蛇是两回事。” 李成绮无言片刻。 但他想反驳,他写的字还没难看到行之若萦春蚓的程度。 崔桃奚写的一笔开阖大气的好字,崔愬与崔桃奚的习字先生是同一人,兄妹两人笔体相似,皆大气磅礴,只在细微处有差别,李言隐的字更是刚如铁画,媚若银钩,可称一代大家,被这三人教养着长大,李成绮的字却只平平无奇。 李成绮不由得叹了口气,很想拍拍谢明月的肩膀,刚把手抬起一点忽然意识到高度不对,人也不对。 虽然字写的一般,但他还想要手。 李成绮自若地将手放了下去。 野市内喧腾。 李成绮神情很是好奇一般地左看右看。 其实除了没有城中集市那么多规矩之外,野市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李成绮远远地看见卖灯的探子,纸灯做的栩栩如生,在夜晚流光溢彩,夺人眼球。 李成绮朝灯摊走过去。 摊主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女子,容貌极温婉,在烛火下青丝漆黑如墨,盘着妇人发髻,身边还有个年岁不大的小孩百无聊赖地伏在她膝上,见李成绮走到摊位前,笑着招呼道:“小郎君且随便看看,我家做灯用的都是密香纸,雨天拿出去也不烂,你闻闻,上面还要香味呢。” 李成绮提起一盏龙头灯,倾身闻了下,果然异香扑面。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