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玉却觉得仿佛走了一辈子。 辇车甫一放下,她便着急起身,险些被绊了个踉跄。 宫人急忙伸手扶住她。 靖嘉玉一把将人推开,快步往里走。 一路上宫人叩拜见礼,目光却惊疑万分,若放在平时她已经震怒,这时候却什么都顾不得了。 “娘……” 靖嘉玉打断季氏,“陛下呢?” 季氏目光在靖嘉玉哭肿的眼睛上一闪而过,女官恭敬回答:“回娘娘,陛下在书房。” 靖嘉玉扯起一抹冷笑,“皇帝是哀家的儿子,他是什么性子我最清楚。”季氏的话在她听来不过是想稳住她的敷衍而已,她一面说一面向内殿走去。 皇帝平日看书写字的地方由屏风纱帘等隔着,靖嘉玉远远便看到了有一人影在那站着,疾步上前,原本在辇车上就想好的话一气倒出,“靖尔阳就算犯了什么错都是你舅舅,他送你入京,没有功劳,难道也没有苦劳?为着一个外臣就将亲舅舅打断了腿送去守陵,李愔啊李愔,哀家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般狠心!” 说着说着,原本止住了的眼泪又不住往下淌。 她走到里面,不用宫人拉起帘子,自己伸手狠狠地将帘子打到一旁。 刚一踏入,顿时僵在原地。 “谢,”眼泪还在面上流淌,靖嘉玉因为愤怒发红的脸登时白了大半,“谢太傅……” 谢明月点头一笑,“太后。” 靖嘉玉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她心中惶恐比刚才听到靖尔阳被送到乾陵时更甚,“你,你怎么会在这?”她嘶哑着声音开口,声音颤抖不止。 “陛下有文书落在这了,遣臣来取。”谢明月按着李成绮的意思终于找到了那个砗磲盒子。 拿这种盒子放文书? 他轻笑一下,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靖嘉玉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她说不出话,即便谢明月站在她面前,笑容如同春风沐面般,她仍旧什么都说不出,恐惧牢牢地堵住了喉咙,她怕自己开口,声音就颤得听不出。 谢明月拿起盒子,正欲离开,忽听身后传来了一个极微弱,又发着抖的声音,“哀家兄长到底,到底何处触怒了谢侯?” 谢明月偏头。 那双淡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比任何一种珠玉都剔透耀目。 “娘娘一点都不知情?”谢明月反问,他的声音很轻,也很柔,却听得靖嘉玉不寒而栗。 “哀家,哀家全然不知。” 她虽什么都不知道,然而从靖尔阳的结果来看,那绝对不是一件小事。 她的好兄长,到底背着她干了什么?! “不知情便好。”她听到谢明月回答。 还未理解谢明月到底是什么意思,谢侯已然出去。 靖嘉玉愣愣地站着,忽觉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虽不知靖尔阳到底做了什么,但是靖嘉玉可以确认,她现在还是太后,并且以后也是。 瑟瑟秋风吹拂。 书房内。 李成绮听见声响,放下笔,同谢明月抱怨道:“怎么这样慢。” 谢明月将盒子轻轻放到桌上,“来之前偶遇太后,便多说了两句。” 李成绮看了谢明月一眼,有时候连皇帝自己都拜服谢明月这等睁着眼睛说瞎话把无论什么都能轻描淡写地说成小事的能力。 “没打开?”他问。 谢明月眼中笑意流转,“既然是陛下要的文书,臣不敢先看。” 李成绮撑着下巴,也笑吟吟地看着谢明月,“谢侯,孤知道你很聪明,但是有些时候不妨装傻,这样会显得卿更加聪明。” 谢明月俯首拜帝王,笑道:“是,臣知道了。” 盒子响动。 谢明月维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 李成绮顺手拔去他的发簪。 黑发散落。 李成绮居高临下地看着谢明月恭谨垂首的面容,忍住了想挑起谢明月下颌的欲望。 睫毛紧张般地微颤,蝶翼一般。 发冠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冰凉冰凉的东西贴上了谢明月的下颌,他顺着李成绮的力道抬起了头。 谢明月戴冠时很有几分不近人情的凛然,即便他眼中含着笑意,却仍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疏离。 然而长发散下时,又极柔软清丽,宛如秋夜晴天的月光。 “陛下。” 谢明月低头看下去,那冰凉的东西是一根簪子。 羊脂玉簪色泽温润,即便是尾端,也凝着一道柔和的光。 簪子上似乎刻着什么,然而或许是刀工太差,也可能是谢明月学识终究不够渊博,他没看出到底是什么。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