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纪忱回到侯府。 未央院入夜早,早早点了灯。 画眉刚沐浴完,独自一人坐在床榻上看书,眉眼间尽是落寞,纤手不住地摆动着,翻了一页又一页,可实际上,她一个字都没瞧进眼里。 “眉儿。”纪忱踏入屋内,见画眉坐在床榻上不由有些诧异,若是以往,她定会守在门口等他,而他一来,她便会开心地接过他手中的乌纱帽,笑着说,“公子总算回来了。” 然而今日她没有,他心头一慌,以为她病了,连忙放下乌纱帽去瞧榻上之人。 “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纪忱伸出手,正想试试画眉额上的温度,不想被她躲开了。 他的手摸了个空。 画眉别过脸,幽怨地朝向里侧,轻声道:“公子如今是有正妻的人,不该来画眉这儿,少夫人会不高兴的。” 闻言,纪忱蹙起长眉,冷声道:“是谁教你对我说这些话的?是母亲,还是霍酒词?” “没有人教,是画眉自个儿想的。”说着,画眉将半张脸埋在阴影里,嗓子逐渐沙哑,出口的话语一字比一字低,“时候不早了,请公子回惊春院。画眉身子乏,要歇息了,不送。” 说到后头,柔柔的嗓子竟带了哭腔。 她自然不想纪忱去霍酒词那儿,可她没办法。她家道中落,无权无势,还是奴籍,一个奴婢怎么跟人斗。 纪忱沉着脸,扭头看向缥碧,缥碧忙不迭点头。“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去她那儿做什么,坐一夜,还是在地上睡一夜?我娶她是因父亲以性命相逼,你又不是不清楚。” “……”画眉不甘地咬着唇瓣,整齐的贝齿很是用力,用力得即将咬破肌肤。 她不吭声,纪忱继续道:“她今日是不是来找你了,让你别霸着我?还是想与你一道分享我?” “少夫人没有说这话。”画眉兀自对着里侧,瓮声瓮气道:“方才的话都是画眉的心里话。” “你!”见她执意如此,纪忱也来气了,他性子傲,头一回喜欢一个姑娘,什么都给她最好的,结果她竟然将他推给别人。“好,我今晚去惊春院,如你的愿。” 话音一落,纪忱转身便走, “哐当”,房门被人重重关上,震得缥碧抖了一抖。 “啪嗒”“啪嗒”“啪嗒”,纪忱一走,画眉的眼泪便忍不住了,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颗往下流。 她抱着自己的双肩,哭得伤心欲绝。 “娘子这又是何苦,公子心气高,受不住气可就真去隔壁了。”缥碧望着床榻上的画眉跺脚,怒其不争。 第7章 桃花胎记 惊春院。 霍酒词端坐在书案前,脑中细数归云布庄强于桃夭布庄的点,挥笔一条条写了下来。她想,故步自封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如此下去,桃夭布庄只会亏损严重。 “啊……”夕鹭时不时抬手拍拍打哈欠的嘴巴,强撑着没闭眼。 “困了?”霍酒词停笔,好笑地瞧着歪歪扭扭的夕鹭。 “没,奴婢不困。”夕鹭摇摇头,使劲将双眼瞪大,“奴婢是看不懂这些东西。” 两人说话间,纪忱从外头跨入,俊脸含霜。 见纪忱过来,霍酒词赶忙放下毫笔去迎他,欣喜道:“你回来了。”她并不晓得他今晚会过来,也不晓得他过来做什么,双手无措地搅着。 他能过来,她心底是开心的。 纪忱穿着一身墨绿色的官服,身姿提拔,站在霍酒词面前要比她高出许多。他垂眼看她,直截了当道:“你白日可是去了未央院?” 没想他开口说的第一句便是质问她,霍酒词缓缓松开交握的双手,心底刚起的几分欣喜,顷刻间成了冷冷的灰烬。“嗯。” 她一应声,纪忱的脸更黑,黑得犹如乌云盖顶,“以后不准去找她。”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