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尾音拖得老长,甚至打了一个卷儿。 如意在他跟前站定,鲜红的丹寇若有似无地拂过他脸侧,像蛇缠着已经十拿九稳的猎物,优雅地吐着信子:“那大人为何不在见我第一面时,就杀了我?” 庭院里骤然起风,卷着干黄的银杏叶,拂过两人的眼前。 沈岐远从斑驳飞舞的叶片间看向她,声若戛玉敲冰:“我现在杀了你也不晚。” 话音落,随意飘散的叶片骤然在他周遭凝结成刃,漫天的刃尖四面八方地指向她,凛凛泛光。 这场面任谁看了都会吓一跳,但面前这人却是迎着他的刀刃往前走了一步。 他下意识后退。 这人眼梢渐渐染上笑意,嘴角也玩味地勾起,甚至伸手穿过那些利刃,揽住了他的腰。 利刃在她手臂上划开数道口子,但只一瞬,那些伤口便愈合如初。 她望进他的眼里,笃定地将自己白皙的脖颈放到他的掌心,长眼眨也不眨:“大人动手吧。” 沈岐远的手无法遏制地抖了抖。 她肌肤温热,甚至有脉搏在跳动,鲜活得像他的一个梦。 他恍然间想起很多事,想起无边的天火,想起遍地的尸体,想起他精疲力尽地站在崖上,几欲直坠而下的绝望。 胸口猛地一撞,沈岐远近乎粗暴地推开了她。 如意后退站稳,轻啧一声:“你这人,还不如青衣温柔。” “他温柔,你便让他在大牢里给你当讼师吧。”他冷着脸道,“沈某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枯黄的银杏叶重新变得脆弱,纷纷扬扬地落下,他穿行而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别苑。 如意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有趣,又觉得有些为难。 有他在,想随心所欲地杀人怕是没那么容易。 那就还真得请讼师去打官司。 如意叹息,拿上银票出门寻人。 临安有名的讼师多达五十,但不知为何,一听柳如意这名字,他们都纷纷推辞,加钱也不肯接活儿。 也没事,如意想,她总归无罪,随便找个讼师去也一样。 然而付好钱的普通讼师,在升堂这日竟没有出现。 如意盯着衙门门口那块刻着激浊扬清四个大字的石头,沉默片刻,还是只身进去了。 谁料一升堂,那推官就让人给她上了镣铐。 “会仙酒楼命案迟迟未定,幸得侯爷提供线索,证明你以东家的身份指使掌柜许某谋害人命,藏匿尸体,其谋可憎。” “再有,供神街左邻右舍均可作证那三十余间店铺原是宁字号所有,你偷拿房契地契,强占侯府财产,其行可恶。” “最重的一条罪,你当街刺杀侯爵,虽未得逞,但有人证,真真是其心可诛!” 惊堂木一拍下,外头围观的众人一片哗声,都道世间竟有此毒妇,倒是让人大开眼界。 如意抬头,略略皱眉:“大人这是直接定案了?” 上头的推官撑着手往前欺了欺脑袋,哼笑:“你恶贯满盈,满城无一讼师肯替你脱罪,这还不能定案?” 宁远侯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端着茶瞥她一眼:“数罪并罚,你便是个当街处斩的下场。” 后半句话他没说,但明意听懂了。 只要肯向他低头,把那三十六间铺面拱手送上,那他有办法救她一命。 她嗤笑一声,看向公案后:“敢问大人,可知那会仙酒楼死者死于何日?” 推官皱眉:“自是案发当日。” “非也,他死在被发现的两日前,而那时小女并不是会仙酒楼的东家,何来指使许掌柜一说?” “荒谬,人死两日,尸体焉能不腐?” “大人若不信,便着人调来刑部司的案卷一看。” “大胆!”惊堂木又落,推官横眉瞪眼,“且不说那刑部司的案卷不是本官能调的,就算能看,焉要你来教本官断案。” 贺泽佑跟着嗤了一声:“你若不是凶手,怎知他具体死于哪日?” 如意很想说,因为刑部司查案时,她就在现场。 但她想起沈岐远。 那人位居宗正,岂能落人口舌。 贺泽佑怕就是在等着她搬沈岐远出来,好一并告他个徇私枉法。 于是她默了默。 门口议论如沸,不知谁带的头,有人开始朝她扔菜叶。虫蛀得叶子斑驳萎靡,洋洋洒洒地从身后飞过来,有的砸到她背上,有的砸到她手边。 如意有些烦了。 她侧头,长眼一扫,略带狠戾。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