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建明帝的脸色风云变幻,最后重归面无表情时,眼睑微合,她没有看错建明帝的怒气正在消散。 这一步棋算是输了一半。 她转头看向仍旧跪在地上,只说了一句话,却胜过千言万语的傅长生。 姜妁并不懊恼,倘若如此轻而易举就能扳倒傅长生,前生她和容涣也不至于要抓到他足以至死的把柄,才彻底将他摁死在乱葬岗。 到底是建明帝的贴心人,短短一句话的功夫,便能扭转局面,反败为胜,要知道方才嘉成皇后不过多嘴一句,便让他滋生疑心。 不过不着急,怀疑的种子已经埋下,总有一日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想清楚此间的关节,建明帝心中升腾的怒气消散不少,偏当着众勋贵百官面他又不能直言傅长生并没有做错,否则人恒效仿那才大事不妙。 他扳着一张脸,吩咐道:“来人,将傅长生押下去,听候发落。” 骁骑营统领应声而上,看似凶狠地将傅长生从地上扯起来,实则虚虚搀扶着,三三两两地簇拥着他向殿外走去。 说是听候发落,可此时不发作罪名,那么日后便不会再有下落,任谁都看得出来,建明帝在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并没能伤傅长生分毫,甚至隐隐有更得信任的趋势。 骁骑营押着傅长生从姜妁身边路过。 傅长生在她跟前微微顿下脚步,侧头看向她,露出一抹带着谦卑的笑:“臣的忠心,日月可鉴,即便殿下如今并不相信,多些时日也能瞧见,届时,还望殿下不要将臣拒之门外。” 姜妁以手托腮,偏头笑意盈盈的回望他:“傅厂督这般得天独厚的运气,可真是让人羡慕呢。” 傅长生颔首轻笑:“托殿下的鸿福。” 姜妁抽出腰间的丝绢,轻柔的替他拭去额间的血迹,最后将染血的丝绢叠好,执起他的手,瞥见他手心交缠的纱布,唇边的笑意越发放肆,最后将丝绢放在他手上,轻声道。 “你猜,下回你还会不会有般好的运气?或者说,你有这好运,可你要帮扶的皇子呢?” 傅长生猝然攥紧手中的丝绢,眼中的淡然消失无踪,不可置信的盯着她。 姜妁甩开他的手,靠回椅背上,墨色的发丝飞扬,发间的步摇轻晃,红唇白肤美艳惑人,扬唇笑得张扬肆意。 “放心,本宫回头会命人在殿门外贴上“傅厂督不得入内”,相信这般赤胆忠心的傅厂督,必然不会违背本宫的意思。” 傅长生死死的看着她,却什么话也没能说出口,被深感不妙的骁骑营众人簇拥着往外推,一边走还一边不住的回望。 姜妁坐回身,素律掏出丝绢仔细的擦拭着她的指尖,像是生怕她被什么脏东西沾染毫分。 高座上的建明帝满是狐疑的望着这边,方才姜妁与傅长生凑得近,那几句耳语,除了他二人就连半步之遥的骁骑营众人都不曾听清分毫。 他却并没有多问,转而将极具威压的目光落在台下两个女子身上,沉声道:“大理寺卿何在?” 须发斑白的大理寺卿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臣在。” 建明帝摆手敲定:“将这二人也押下去,有伤的治伤,没伤的审问,将她们背后有什么关系查个清楚再报与朕。” “至于你们,”建明帝又看向头发白了大半的宁国公夫妇,他依稀想起,记忆中的宁国公,意气风发气宇轩昂,宁国公夫人端庄贤惠贤淑可人,是对神仙眷侣。 没想到,短短十年的功夫,他二人便已如同垂暮老人。 如果白菀还在就好了。 这些年,建明帝不止一次的这样想。 每当这样想一回,他心底的愧疚便浓烈一分,如今几乎已成了快要决堤的洪水,差一点,差一点便要倾泻而出。 但他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出口,只能尽可能,尽可能的将一切弥补给姜妁,只希望如此,在他百年之后若能与白菀相见,她能少怨他几分。 建明帝低声长叹,无力的摆手道:“罢了,你们二人也不过是思女心切,回去吧,回去歇着。” 宁国公夫妇相视一眼,磕头行礼后相携告退。 整个宴厅彻底安静下来,这一出闹剧,毁了不少人的好心情,与之无关的勋贵大臣,无一不在翘着脚看热闹,此时却也不敢多言半句。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