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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


桌上,顶金贵的高足金杯倒了一片,连那只上乘的双耳白釉的酒器也碎成瓷片躺在了地上。

    桌边已经趴倒几人,显已不仅仅是一派酒过三巡的景象。

    暖炉燃得正旺,再点上最上等的熏香,温暖馨香如同春日盛景。

    当初在沛水马头穿着粗布坎肩的乖戾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戚景思一身锦袍华服,懒靠在蜀锦软垫的贵妃榻上,恍然间觉得街上的三尺积雪不过是个假象。

    帐暖熏炉醉不知,便赴了这一场纸醉金迷。

    费柏翰的酒气从脖子跟儿一路爬到脸上,才终于请出了今晚煞费心思想要炫耀的主角,那只新得的雪衣娘。

    鹦鹉学舌没什么好奇的,奇的是这只鹦鹉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你这边弹曲儿,它那边就能和出几句唱词来。

    当真?连常浩轩也顾不上刚迎进门来的名妓柳娴儿,凑了上来。

    那是自然!费柏翰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瞧了眼刚进门的柳娴儿,这不是来了个会弹曲儿的嘛,你让她来首时兴的,雪衣娘都能和上两句!

    柳娴儿抱着琵琶进门正要给各位贵人见礼,闻言欠身道:那贱妾便弹一曲常小公子最喜欢的《卜算子》,给各位小爷助兴。

    她十指轻捻,琵琶声落玉盘,雪衣娘当真咿咿呀呀地和了两句,引得众人一阵惊叹。

    戚景思对那些姑娘柔声软语的曲子向来没什么兴趣,压根儿也记不住两句唱词,现下便更不懂那群纨绔在惊叹些什么。

    他这会兴致缺缺地斜靠在榻上,连眼皮都不曾抬半分。

    柳娴儿一曲弹罢,费柏翰这边得了一阵吹捧,正是那虚荣心最得满足的时候,却一个转头瞧见了榻上恹恹欲睡的戚景思,便又觉得尤显不足。

    今日是你们哪一位如此长进?他调高了嗓门,把我们千杯不醉的戚公子都给喝倒了。

    戚景思闻言也不睁眼,只牵着一边嘴角笑了笑。

    又或者是费柏翰说着起身,走到柳娴儿身边伸手挑了挑她的下巴,是你这曲子,让我们戚公子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戚景思微微睁开点眼缝,瞧着费柏翰手上的动作,笑容散漫,酒自是好的,人也是好的。

    都好。

    戚公子夸你呢。费柏翰撤了点在柳娴儿下巴上的手,走到大圆桌前拿起一盅温在小炉上的热酒,递到柳娴儿跟前,还不赶紧谢过?

    柳娴儿双手接过酒盅,走到桌前拿起一只金杯满上,莲步轻移至贵妃榻前,半蹲半跪,低着头递上手中酒盏,颊边也跟着绯了两分。

    戚景思接过酒杯,一仰头便饮尽了。

    都道戚公子生得英伟不凡。常浩轩瞧着柳娴儿一脸的娇羞模样,没好气地打趣道:倒不曾想能让我们的娴姐儿都抬不起头来。

    戚公子模样生得自是好的。

    晟京名妓柳娴儿,左右逢源的功夫自是不在话下,她再满上一杯走到常浩轩身侧,几句话就将人哄得合不拢嘴。

    戚景思对这些声娇体软的妓子实在是不感兴趣,他懒靠回垫上。

    此处虽乏味,但他却更不愿回到戚府里去,便问:酒足饭饱,费公子接下来安排了什么乐子?

    乐子自然是费柏翰眼神自有深意地打量了暖阁一圈,卖起了关子。

    啪的一声骨瓷脆响自雅阁外传来,众人尚未等到费柏翰解惑,却听到楼下一阵喧嚷。

    今日的事,你若跪下斟茶认错,我便大人不记小人过!否则

    戚景思靠在榻上大致听了两耳朵,后面左不过是那名男子在炫耀家世,嚷嚷着自己今日必不肯善罢甘休之类的狠话。

    他本人没什么兴趣,倒是费柏翰起了兴致。

    走,瞧热闹去!费柏翰拽了拽歪在榻上的戚景思,你不是找乐子呢?

    岁暮阁内几名尚醒着的少年推推搡搡地挤出门去。

    甫一出岁暮阁的大门,戚景思便瞧见一名约莫三十出头的男子满脸酒气,嚣张地立在一楼大堂内,正脸红脖子粗地指着眼前一名少年的鼻子骂,满口秽言。

    少年穿着店里小二统一的服制,耷拉着脑袋,双手举着托盘不敢抬头,连盘中的酒盅都跟着他的颤抖的双肩轻微摇晃。

    就在戚景思丢下句无聊,扭身便要回去暖阁之时,楼下小二身后,一位小公子终于甩开左右拦着自己的两个伙计,一步上前拉下双肩微颤的少年挡在身后。

    他只给了戚景思一个背影,但戚景思却一眼就把这个挺直清瘦的背影从纷乱的人群中摘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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