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没有必要试探她的。 可乱流带来的时空错乱中,他看见的是她两次将手中利刃毫不留情送入他心脏的样子。 即便明知是自己亲手酿下的苦果,他也已经心甘情愿吞了下去,可仍不能免俗,心底到底有些隐秘期许,希冀着她不是真的那么想要他死。 原来终究是他奢望了。 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好装下去的? 苏漾灵力被封印住,她又是一身伤,身上没过多久就烧起来。 她似是做了梦,梦见自己是一尾被甩上岸的鱼,在烈日炙烤下逐渐干涸,连呼吸都渐渐困难起来。她想回到水中,奋力挣扎了几次——却不期然抓住了什么人的胳膊,只片刻功夫,唇上传来微凉触感,冷得她一哆嗦,她下意识想躲,后颈却被人掐住,紧接着就有水一点点滑入,冲淡了她的焦灼感。 她放弃挣扎,像回到浅洼的鱼,得了片刻喘息之机。 苏漾被呛着咳了两下,人却没醒。 她站在涂境的山崖边,闭眼纵身跃了下去。风声自耳边呼啸,又在一霎归于寂静,所有的声音都远去,沧泽水除了在她跃进来那一霎几乎要撕裂她的冲击力以外,温和清爽得像小时候苏浔带她去沧泽深处玩儿,她坐在苏浔原型的背上,脚一浪一浪地踏过水去时所感受到的足踝上沧泽水的触碰。 她在沧泽中化作原型,银白的龙体上遍体鳞伤,水流一波接一波荡过,血丝也渐渐弥散开。 持续失血让她头脑昏沉,可即便如此,沧泽也是她的主场,她有心躲开谁,除非吸干沧泽的水,否则必然找不着她。 她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同司景行在沧泽中周旋,费尽心神,好在她对司景行的行事风格再熟悉不过,也就好应对一些,最后好容易找到机会闯过司景行围着云境在沧泽之中的封锁,甫一回到望辰宫心神一松,这月余的劳累和身上一直不曾痊愈的旧伤一并爆发,当场便晕了过去。 她虽昏迷着,可却仍能听见外头的动静,她被安置回望辰宫她原本的卧房中,日日都有人守着她,同她说话,给她喂药,盼着她醒。有时是父皇母后,有时是苏浔,有时是望南姑姑或者宫中的其他人,辰寒辰满是一直在的,尤其是辰满,叽叽喳喳没个消停时候。 她有好多话要同他们说,也就日日努力着要醒过来。 终于她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苏漾猛地睁开双眼。 可眼前没有一直担心着她的父皇母后,没有苏浔,没有她住惯了的望辰宫的一切。 她只对上了玄袍青年阴沉的一双眼。 苏漾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梦。 司景行从一旁拿过放凉了一会儿的药,试了试温度才送到她嘴边,语气冰凉却偏偏又温柔着,“你灵力被封,身上的伤不喝药一时半刻好不起来,先忍一忍。” 苏漾推开他的手半坐起来,嗓音嘶哑,“喝这些东西,不如劳烦神君直接把封印解开来得快。” 司景行搅了搅碗里的药汁,“你知道我不会的。” 他似是脾气极好,不厌其烦地又送回到她嘴边,“烧还没退,嗓子都哑了,喝了能好受些。” “那你还假惺惺些什么?!”苏漾猛地将他手中药碗打翻,药汁泼洒在他衣袍上,洇开一大团,药味儿弥漫开,一时有些呛人。 她还虚弱得很,突然动作不免气短,大口大口地喘了一会儿气。 司景行低头看了一眼滚翻的药碗,又抬眼看向她,轻笑了一声,“你对自己的处境,是不是有些误解?” 他叫进银屏来,吩咐将熬着的药重端一碗上来。 等银屏端进药来又退出去,他才慢悠悠开口,“你是逃出去被抓回来的,算是阶下囚。只要我想,从今以后你都不能从这间房中踏出去半步。” “你不会真的以为困得住我吧?司景行,就算是死,我都不可能让你囚在这里。”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