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徽就在规则之外,像一股暴风带着一股蛮力强势闯入祝知宜四平八稳的世界。 听大臣纷纷附议纳妃,祝知宜心中升起的难受和酸涩让他无解,也叫人无措。所以祝知宜只能再一次恭谦地、诚恳地对梁徽说:“但凭皇上做主。” 也许是他根本就不想去触碰那个他本人“想不想”的答案,所以全凭皇上做主,一切都是皇上的主意,这样祝知宜就能绕幸逃脱那个他冥冥意识之中的“不想”,不用让他潜意识里的情感倾向和他君后身份的职责责任相悖,也不用再去深究他下意识的抗拒和失落,因为他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 于私,他与梁徽从一开始就是表面夫妻,无权干涉对方的感情。于公,他作为君后,若是明事理,识大局,更应该劝皇帝尽快收了姬宁。 新皇根基未稳,局势三足鼎立,兵部虎视眈眈,武将忠心投盟,勿要伤了他们一片忠心,理智分析,这其实是绝好的一步棋。 可这话他现在是不敢说了,梁徽看起来已经非常生气,说多错多,他自己也……说不出口。 山中繁星格外亮,但照不进彼此眼中,祝知宜抵不住梁徽那幽深复杂的目光,所以半垂着眸,好像显得很温顺,很恭谦。 梁徽久久凝视祝知宜,不语,良久,倏然笑了一声,是嘲是讽,意味不明。 他收了视线,不再看祝知宜那张很知道如何伤人心的脸,望着草地,一字一句,似低声叹息,又似讽极反夸:“好一个全凭皇上做主,君后撇得干干净净。” 他自嘲一叹:“干干净净。” 第25章 给事中 他自嘲一叹:“干干净净。”祝知宜当真是玉石做的,敲不出一点真心话来,也捂不暖。 他的问题对于祝知宜来说应该很可笑吧,或许,连他这个人都很可笑。 梁徽忽然清醒过来,被自己方才的试探吓得脊背生出冷汗,太明显了,他险些就先揭了底,先露了拙。 梁徽算计人心运筹帷幄惯了,是绝不允许自己露出丝毫软肋和弱势的,那种被人拿捏的滋味他恨之入骨视之如仇,无论是权势还是情感,他都痛恨甘居人下,他要稳操胜券,他要掌控全局。 祝知宜低垂着头,没有发现他脸上的瞬息万变,他被梁徽说得心里难受,微咬着牙根,第一次无法辩驳。 好似经常是这样,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他向来都是最讲道理的人,但梁徽总让他觉得是自己不对,可他审时度势、一腔忠心恪尽职守有什么不对? 明明在这场博弃和合作里,梁徽才是那一个身居高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 狼崽越发通人性,嗅到主子之间暗潮汹涌的气氛,一言不发往祝知宜脚边靠,虽然牵绳还在梁徽手里。 梁徽看它那个又怂又傲的模样,冷笑,果然,连条畜生都知道要往祝知宜身边靠,趋光取暖、趋利避害是动物原始本性,再凶猛强大、冷血残酷的动物也贪恋光暖。 祝知宜身上那种强大的仁善与安全感是与生俱来的,只是这种大仁大义、慈悲温善非常一视同仁,梁徽在他这里,分不到分毫例外。 二人一狼相顾无言,梁徽喉咙滚了滚,将牵绳递给祝知宜,哑声嘱咐:“林中夜里野兽多,你让它守在你帐子旁边,我先走了。” 不欢而散。 祝知宜一夜难眠,狼崽倒是呼呼大睡直至天光熹微,他想起昨夜分别时梁徽面无表情道:“既然全凭朕心意,那之后朕的任何旨意君后都别多加置喙。” 他本以为今天就要接到一纸纳姬宁入宫的诏书,未曾想到梁徽的几行诏令震惊朝堂。 “春围首猎,大将军府幼子姬宁、君后祝知宜、禁军统领杨越护驾有功。” “擢姬宁越骑校尉,丛三品。” “君后祝知宜授给事中,从五品” “禁军统领杨越提京兆军尉,正四品。” 此令一出,语惊四座,满朝哗然,祝知宜亦僵在原地,一动不动,面色维持淡然,但热茶烫了指尖浑然不觉。 他以为……他再也没有机会,他早就死心了。 梁徽果然把他看得极透,清清楚楚知道他想要什么,他却越来越看不懂梁徽。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