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阴一刻一刻的深了起来,云彩遮住了月亮,使一切都朦胧起来,象是蒙上了一层薄雾。 荒井站在炮楼顶上,用望远镜瞭望着远方,但什么也看不清。原来闪烁的爆炸的火光没有了,枪声也渐渐沉寂下来。 是击溃了敌人的阻挡,还是被敌人伏击了?荒井心里七上八下,努力使自己不向最坏的方向去想。但他开始后悔,后悔在情况并不明朗的时候派出部队。现在据点内的守军只剩下一百多人,如果——他用力摇了摇头,将这个不祥的念头抛开。没错,就算人数少了,有坚固的工事作倚仗,敌人也休想攻下这里。 枪声、爆炸声又响了起来,荒井急忙又举起望远镜。闪烁的火光又能看到了,沿着公路,离据点越来越近。 近了,越来越近了;清楚了,越来越看得清楚了。荒井举着望远镜,手有些颤抖。在望远镜的视野内,五、六十个人从夜幕中冒了出来,仓惶地向着据点逃来,后面是追赶的枪声和人影。 没错,是他派出去的人马,丢盔弃甲地逃回来了。荒井有些惊讶,惊讶他的手下败得这么惨;但他也很愤怒。看看那些家伙,短短的时间便如同监狱里的囚徒一般,灰尘血污满脸,衣服破烂。有瘸拐走路的,有被搀扶架着的,实在是太狼狈了,已经完全没有军人的样子。 “八嘎!”荒井忿忿地骂了一句,骂归骂,他也不准备再派兵出去,当然也不会置败逃回来的人马于不顾。 中国有句俗话:吃亏上当只一回。但有些时候,一回就已经足够。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给人吸取教训,增长经验的机会。有时候吃亏上当是以生命为代价的,除了饮恨而亡,再没有别的结果。 对于荒井来说,这种化装混入的方式他是闻所未闻,在他设想的敌人夺取据点的方式中,不包括这个,自然也就不会对此有所警惕。 吱嘎,吱嘎,吊桥被放了下来,壕沟外的败兵慌慌张张地进入了据点,脸上或是泥垢,或是血污,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几个皇协军歪歪斜斜地向吊桥两旁的碉堡走了过去,其他人则加快脚步,接近了主炮楼。片刻后,碉堡里响起了几声闷哼,一声枪响突然传了出来。 “怎么回事?”带队前来接应败兵的鬼子军官举起了手电,吃惊地问道。 碉堡里没有人应声,回答鬼子军官的是突然伸出来的黑洞洞的枪口。 鬼子军官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嗒嗒嗒……”机枪突然开火,火舌象死神的镰刀横扫向吊桥旁的敌人,另一座碉堡里的机枪也猛烈射击,几十几个敌人在一瞬间被机枪打成了“筛子”。 冯志等人假扮的败兵加快了脚步,他灵机一动,喊叫道:“快跑啊,敌人打进来了,逃命吧!” “哒哒哒……”碉堡内的机关枪向着主炮楼猛烈射击,探照灯被打灭,炮楼内的敌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阵慌乱。 二、三十秒的时间非常短暂,但对于冯志等人来说却很漫长,他们拼命地跑着,终于抢在敌人醒悟之前冲进了主炮楼的底层。 枪声响成了一片,碉堡的机枪与炮楼对射着,还封锁着敌人宿舍与炮楼的道路,将敌人分割成了两大块。后续部队也赶了上来,一面用火力压制炮楼,一面在弹雨中抢过吊桥。 地上、房上、炮楼上、树后处处闪射着火光,枪声混杂着呼喊叫骂,子弹乱三绞四地在空中穿射飞鸣。不断有人倒下去,敌我双方都有。吊桥附近,双方的尸体互相枕藉,满地是斑斑的血迹,四周是尖厉的呼号,压抑的呻吟,惨烈的战斗步步推向高潮。 血色火光之中,几百名战斗人员围绕着据点进行着殊死拼杀。攻守双方,一个是志在必得,一个是寸土必争;一个是气势汹汹、来者不善,一个是拼死顽抗、以牙还牙;一个是不计一切代价拼死向前、向前,一个是誓与阵地共存亡、死不后退…… 到处是手榴弹的爆炸声,地动山摇的喊杀声,疾风暴雨般的枪弹尖叫声……只有战场,才能发出这种声响,只有战地之声,才能如此动人心魂……就象一只庞大的乐队,战斗员们操纵着不同的乐器,弹拨着不同的音符,从不同的方向,汇集到这个露天舞台上,齐奏着蔚为壮观的战地交响曲…… 伴随着令人心碎胆寒的乐曲,是千百颗绚丽的流光往来穿梭、交相辉映,衬红了那夜空。巨大的气浪冲天而起,搅得天地间一片昏暗。那血汗泥尘所散发出的蒙蒙薄雾,那绚烂的、黑红的、剧烈开放的、瞬间熄灭的火焰,火焰中倒下去的是人类的肉体,火焰中矗立起来的是民族的尊严,是反抗侵略的绝死斗志。 无疑,主炮楼是攻陷据点的重中之重。尽管在夺取吊桥旁碉堡的时候,提前发动了攻势,但冯志等十几个人还是趁着敌人陷入混乱,不及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