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礼已经在班主任的对面坐下。 她在桌上放下水杯,低眉顺眼地站在孟斯礼的旁边。 班主任已经开始了他苦口婆心的长篇大论:“你说说你妹妹,一个女孩子,平时看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我真的都不好意思说,她还好意思往年级群里发。要不是看在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高考的份上,照这件事的恶劣程度,学校准给她记一次过!不过我看她现在都还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怕是也考不上什么好大学了。你们做家长的平时也好好管管孩子,别到时候成绩出来,考得不理想,又来埋怨学校没有教好。学校能做的只有……” 作为经常被请到办公室喝茶的老油条,冯问蓝对于班主任的说话风格已经很习惯了,也研发出了一套专门的应对方法。 比如,期间一直埋着头,老老实实被训,再时不时点两下头,表示班主任说得有道理,自己也有在认真忏悔。 谁知道在班主任喝口茶喘口气的空档里,刚才答应她只听不说的男人忽然开口。 他靠着椅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佛珠,哂笑道:“看来您以前读书的时候,没有看过这种电影。” 话音一落,班主任喝茶的动作一顿。 冯问蓝也惊呆了。 这句话里的嘲讽意味很浓,听得她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她没想到孟斯礼会直接怼回去,吓得赶紧偷偷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别再说了,班主任的脸都快青了。 孟斯礼却用掌心轻轻覆住她不安的手。 他笑色不见淡,嗓音也称得上温和,不疾不徐道:“我以为这个年龄对性感到好奇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身为老师,您不但没有正确引导学生的性观念,还谈性色变,当作洪水猛兽一样唯恐避之不及。堵不如疏,疏不如引,这么简单的道理我相信您应该懂。” 他一口一个“您”,听上去礼貌得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校长请了一位优秀毕业生来学校给莘莘学子开讲座。 说的话却是字字诛心,如同一记记耳光,既不客气又响亮地扇在班主任的脸上。 办公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其他还没下班的老师看似专心忙自己的事,实际上恨不得把耳朵直接伸过来听。 至于班主任,也不知道是被气势震住,还是被气的,半天没说出一句话,端着茶杯的手都在抖。 他一个四五十岁的人,居然被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说得哑口无言?实在是可笑! 冯问蓝也在持续惊呆中。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孟斯礼还会说这么多话,而且句句在理,但凡明点事理,都不会再固执己见。 只可惜班主任并不是明事理的人。 于是冯问蓝暂时放下心中对孟斯礼的敬佩。 见班主任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生怕他一口气提不上来背过去,赶紧给他找了个台阶下。 她主动认错道:“王老师,我哥哥脾气比较臭,您别听他胡说。我真的知道错了,谢谢您还帮我在校长那儿求情,我下次再也不会犯这种错了。学习上我也会自己抓紧的,不让您再费心。” 一听这话,班主任的那口气缓过来了。 他一脸“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不想再和这种丝毫没有反省意识、不可理喻的家长沟通,像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算了,既然你哥哥这么了不起,不愿意和学校交流,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冯问蓝本来还再说几句,结果被孟斯礼直接带走了。 班主任气得又猛干了一杯茶。 老实说,冯问蓝还是很爽的。 他哪里是来假扮家长的啊,分明就是来给她出气的。 走出办公室后,冯问蓝不憋了,一脸崇拜道:“天啊,哥哥,你也太酷了吧。我从来没见过我们班主任吃瘪成那样!” “酷?”孟斯礼垂眼睨她,表情懒淡,不像是被夸,“不是脾气臭么。” “呃……” 记仇哦。 冯问蓝自知理亏,讨好笑道:“我那不是为了快点结束吗。倒是你,明明说好了只听就好,怎么还给我班主任上起课来了。他那种年龄的老古董是不会听的,你说再多也没用。” 小姑娘一脸明晃晃的笑,好像一点儿也不计较刚才那些难听的话。 孟斯礼也没有说什么,视线从小受气包的脸上调开。 见他不说话,冯问蓝以为他还在记仇,换了个方式,问道:“哥哥,你待会儿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没空也没关系,反正这顿饭我是请定了,你躲不掉的。” 话虽这么说,但这话听上去更像是“如果你今天没空我改天请也行,但我劝你还是早点让我请比较好”。 而孟斯礼听了一回劝,没有拒绝她。 于是冯问蓝手舞足蹈地回教室收拾书包去了。 高三的学习生活犹如一潭死水,随随便便一颗小石子都能激起无限涟漪。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