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茗草口味自比不过十大名茶那般讲究,谈不上啜英咀华,但色泽却是苍绿透亮,入口亦清冽,只是……苦了些。 他倒是无所谓,这些年习以为常,不觉得难咽。 这小东西却未必。 傅臻嘴角噙了抹笑,扬手将滚水浇在青绿的茗草叶上,阮阮甚至都能从那如意纹盖的小孔中嗅到淡淡的茶香。 葱绿釉色的白里小碗最适合盛装青碧的茶汤,他信手抬起,茶汤便顺着壶口缓缓倾下,落在碗底的声音泠泠脆响,让人食欲大开。 片刻的时间,那茶碗便推至阮阮面前。 阮阮讶异地望着他,又讶异地看着碗里的茶,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还真是给她的? 傅臻笑:“礼尚往来,尝尝。” 阮阮才用了几块点心,刚好口中干涩,可她怔怔地盯着那茶碗,心里说不出的混乱。 这茶喝是不喝? 喝了怕折寿,不喝又是抗旨,显得她不识好歹。 她做梦也不会想到,在这座庄严雄伟、堆金砌银的大晋宫城,在这雕梁画栋、炳炳烺烺的玉照宫,那个传言杀人如藨的大晋天子,会悠哉闲哉地替她煮一壶茶,和她说“礼尚往来”。 这么看来,这人也不算太差,至少还知道“礼”字怎么写。 阮阮甚至都有些感动,觉得坊间那些传言有误。 暴君这个人虽说平日里喜怒无常,发病时又疯癫得六亲不认,可至少她在天子卧榻之侧还能安睡。 往小了说,藏雪宫那些美人如今都活得好好的,上安城里那些无辜的姑娘也不会死不瞑目;往大了说,他如今苟延残喘之际还忧心着北方的雪灾…… 阮阮深吸了一口气,人心就是这样矛盾,善人做了一辈子善事,却有可能因为一件恶事导致晚节不保,而恶人一生作恶,临终时做上一件善事,却有可能得到原谅。 脑海中思绪万千,照应现实也不过几息的时间。 她抿了抿唇,颔首低低说了一句“谢谢陛下”。 茶汤很是清亮,让人想起山间的泉水,用荷叶兜住一汪,约莫就是这个色泽。 阮阮端起茶碗吹吹,察觉温度适宜了,便凑到杯沿轻轻抿了一口。 舌尖才碰到一点,眉心就猛然蹙起。 “唔!咳咳咳——” 怎么会这样苦! 阮阮被猝不及防的苦味刺激得连声呛咳,抿进去的那一小口几茶汤乎都漏在唇角。 太苦了!比太医院开的药还要苦! 阮阮人都傻了,眼眶被苦味激得通红,整个舌苔都泛着苦味,只能一手捂着唇,偷偷张着嘴巴吐舌头,另一手搁下茶碗,慌不择路地去找巾帕擦嘴。 茶汤漏得满嘴都是,阮阮简直欲哭无泪,双眸盈着水意模糊起来。 帕子,帕子在哪!她想要擦嘴呀! 抬眸赫然瞥见炕桌上一道醒目的白色,她赶忙伸手去抓,没曾想却触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她悚然一震,回过神才惊觉指尖之下掐紧的是…… 是暴君的手…… 第27章 .晋江正版独发那陛下……能不能不疼啦…… 阮阮霎时慌了阵脚,不仅心头大震,连带着脸颊都红得滴血。 她……她不仅摸了暴君的手,还因口中苦味的刺激,将那类似巾帕的东西狠掐一把,借力好分担一些痛苦。 阮阮在反应过来的同时,几乎是立即触电般地将手缩回,可掌心不住地颤动着,那一点温热的存在感极强,随着心脏的节奏胡乱颠踬。 如梦初醒。 她窘迫地不愿回忆,她的指腹压在他劲瘦凸起的关节,一丝罅隙都不留的熨帖。 脑海中一团浆糊,可她真真切切地掐了他! 傅臻也微微一怔,目光淡淡垂落下来,方才那点绵软的触感正与手背的红痕一道缓缓消退。 可那两道薄红的月牙印…… 啧,倒是醒目。 她的手就像她这个人,薄薄一层茧是她瘦小的锋芒,就像蒲公英那圈细细的绒毛,没有芒刺的锋利,可在掌心滚上这么一圈,也教人心痒难耐。 还未等他回神,面前光影一晃,“扑通”一声跪了个人。 阮阮心跳得急促又疯狂,一把刀悬在头顶也不过如此了,她是惜命之人,无论是出自何种原因,她都不该去掐暴君的手。 她想也没想就从榻上滚下来,瑟瑟缩缩地朝他跪下,垂着脑袋给自己求情:“陛下,方才是我魔怔了,我……臣妾捏疼了您没有?要不要我给您……” 要不要……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