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么?”娄诏问。 从地形图上找密道入口,傅家人擅长修建,自然能看出一二。可是问题是梅桓居然也知道。 梅桓不语,垂眸似在思忖什么。 冯依依看看一扇薄窗,赶紧快走两步到了门边,后背一倚靠上门扇。 “依依你做什么?”娄诏看过去,看见了冯依依脸上的认真。 “挡着门,别让他再跑了。”冯依依秀靥轻抬,瞪去梅桓。 梅桓先是一愣,随后看着倚在门上的纤弱身影,突然想笑。他真的要走,谁又能拦得住? 冯依依可不管梅桓心里想什么,现在只想让这对兄弟相认。 十几年,娄诏一直认为全家人都死在白虎岭。娄府底下的密道中,还给弟弟立了一方小小的牌位。 如果知道弟弟活着,他该多高兴? “梅桓,你千里从西北跑到辛城,是为谁?”冯依依问,“宋将军接你回宋家时,你几岁?” “娘子,你?”梅桓站在淡淡的光影中,像被定住一样。 一直心里的憧憬着兄弟相认,面对此,他心中怎能没有动摇。 娄诏沉默看着这一切,手臂垂下,收进斗篷中。 “三岁?四岁?”冯依依问着。 外面起了风,呼呼刮着光秃的枝丫。 娄诏忽然上前两步,一手攥上梅桓的右手腕,不由分说撸起那染着血腥的袖口。 “娄大人?”梅桓躲闪不及。 “你?”娄诏瞳孔骤然一缩,盯着眼前手臂上那条细长的伤痕,从手肘处开始,几乎划了半条小臂。 家里的幼弟自小顽皮,整日愿意往些险峻的地方去,高墙,老树,总能看见他试图攀爬的小身影。 母亲操心的整日跟在后面撵,父亲说,男孩该皮一些,随他去。 作为兄弟俩,两人的脾气截然相反。娄诏话少内敛,弟弟顽皮好动。 有一次终究是出了事,三岁的弟弟爬树摔下来,手臂被划了一条长长口子…… 梅桓攸地抽回手,清瘦身子往后推开两步,掩饰一样放下自己的袖子。 “阿肃?”娄诏试探的唤了一声,眼神像一张网罩住面前少年。 早该知道的,在清月观,躺在床上的少年迷蒙中叫了他一声,而他也看见了少年手臂上的伤痕。 宋衡曾暗暗的试探过,宋家养子,三四岁,表姨母宋夫人……现在细一想,何其明显? 梅桓一动不动,像是长在哪里成了一尊雕像。不否认,亦不承认。 娄诏等不到回应,已经分不清自己现在心中是悲是喜。 十几年来,从不敢奢想亲人还会活着,一直都是自己孤单的长大,别人眼中他那样格格不入。 娄诏回头看冯依依。 冯依依看着娄诏那张脸依旧冷静,但是眼中带着想要确认的迷茫。 她对他点了点头,证实了这一切。 得到确定,娄诏表面平静,但是心中起了波澜。看去梅桓时,眼神复杂又愧疚,激动又隐忍。 “阿肃?”他又唤了一声,执着地站着,想要那少年回应他。 梅桓垂首,一张脸拢在阴影中,看着自己衣裳上的血污。手指关节隐隐作疼,在王府中的打斗,他一人敌众,自然不会完好无损。 冯依依见此,轻轻舒了口气,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留着两兄弟在屋中。 或许有些话,她不在场,他们反而会放得开。 桌上半截蜡烛晃着,烛泪滚出来,流淌到烛台上,作出了一朵好看的红色蜡花,晶莹剔透。 娄诏脸上和缓下来,手指微微发抖。震惊过后是一种很特别的喜悦,又有些小心翼翼,怕这一切是假象。 “把手洗洗,上好药,有话一会儿再说。”娄诏攥上桌上药瓶,回头看站在角落的少年。 梅桓仰起头,有些市井气的歪着头:“你信?” “信,”娄诏点头,“洗好了,大哥带你回家。” 还有什么不信?宋家养子,刺杀永王,辛城帮着平息乱民,还要再怎么证实? 梅桓锁了眉头,试到眼中酸涩,那是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好像有什么要从眼中流淌出来。 可是,他从四岁以来,就已经不会流泪了。 狠狠别开脸,掩饰一样大笑两声:“家还有吗?” “有,”娄诏点头,“一直都在。” 娄诏并不是个话多的人,只是耐心的等着梅桓想通。他现在可以放下任何事,暂缓对永王的复仇,来等自己的弟弟。 梅桓走去墙角,洗干净手,手背上赫然几道划伤,正往外渗着血水。 娄诏递了一根手巾过去,看到那些伤口,眉头皱起。 西北边城苦寒之地,常年风沙,还要提防外邦,对付沙匪。也就想起梅桓的那一身伤,才这么点儿年纪……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