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满血污的身影,唐烟烟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 他孤身站在那里,眼神是如此空洞,像失去灵魂的木偶、像迷失归途的羔羊。 夕阳余晖笼住他单薄身影,却无法温暖他寒凉如冰的眼眸。 他袖中双拳紧攥,仿佛极力忍耐着什么。 分明脆弱到极点, 但他眼眶里却没有一滴泪。 再次见面, 竟恍若隔世。 他长高了很多, 瘦了很多。 一个半大的孩子, 也有了历尽磨难的疲惫沧桑。 唐烟烟三步并作两步,踉跄上前,一把将小小少年抱进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驱逐他身上的冰冷。 “没事了,没事了……”她一遍遍重复,比起安慰,她更像是在拼命地说服自己。没事了,一切都没事了。 被唐烟烟抱到怀里,小陆雨歇感受的是满满的温暖与温柔,他僵硬神色终于出现一丝崩裂,这像是个征兆,突然,他全身都不可控制地颤栗起来。 唐烟烟只能更加用力地抱住他,许久都没有松开。 从须弥空间出来的小小少年格外沉默,除了最初的那声“小甜姐姐”,他再未开口吐露一个字。 唐烟烟自然不会勉强他。 她取来干净泉水,为他擦拭脸上的污浊,为他梳理干枯打结的头发,为他治疗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外在的伤口固然可以治愈,可内心的呢? 唐烟烟强忍着情绪上的波动,为呆呆坐着的小陆雨歇披上披风。 夜里风大,他身体虚弱,受不得寒。 唐烟烟还找了些果腹的野果,放在他手边。 可小陆雨歇静静坐着,始终无动于衷。 唐烟烟无声叹气,她撩起裙摆,依偎着小陆雨歇坐下。 这般寂静的夜,她嗓音低柔,仿佛正在和他诉说一个美好的故事:“像你这般大的时候,我也有一个很疼我很疼我的姥姥。那时候,我经常和姥姥上山采蘑菇、挖竹笋、摘木耳。乡下的生活虽然不比城市富足,但那段时光是我这辈子我最怀念的记忆。相比生父生母,姥姥才是最亲近的人。可是后来,”唐烟烟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怅然,但很快被她压下,她怔怔望着糊成墨汁的黑夜,仿佛看到了她最不愿看到的画面,“后来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坏天气里,姥姥旧疾发作,晕倒在路边。天气太糟糕,路上鲜有人烟,过了很久,她才被好心人发现。因为错过最佳治疗时间,人没能抢救回来。” 她声音越来越低。 小陆雨歇愣住,他封闭的窗口好似被一只手轻轻叩了叩,好半晌,他才转头看向身旁女子。 唐烟烟冲他牵了牵嘴角,笑得略有些勉强:“其实那天是我生日,”她换一种更容易理解的说法,“那日是我的寿辰,在我家乡,每年生日都要吃一种名叫‘蛋糕’的甜点。我姥姥,是为了替我取蛋糕才出门。那样大的风雨,她就撑着把褪了色的蓝色小碎花雨伞,一个人走着走着,然后走上了一条永远都不能再回来的路。” 有萤火虫在唐烟烟脸颊边一闪一闪,月光勾勒出她隐忍而悲伤的轮廓。 小陆雨歇怔怔看着唐烟烟,薄唇翕动,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他颤动的睫毛,逐渐被泪水浸湿。 大颗大颗的眼泪,猝不及防地从眼睛里滴落。 他不知是在为唐烟烟惋惜,还是在悲痛自己的悲痛。又或许,两者都有。 唐烟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