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的。景岚摇头,含泪望着父亲的尸首,我想亲手抱他下来。 柳溪迟疑地看她,提醒道:小心些,当心尸首上有尸虫。 景岚点头, 将凝光递向柳溪。 柳溪接过凝光, 看着景岚弯腰先解开栓在青铜棺脚上的寒铁链。她的手明显还在颤抖,可柳溪知道, 这个时候最好什么都不说, 静静地陪着她便好。 景岚手里拿着寒铁链一步一步地走近父亲的尸首断枪的枪尖还有部分露在凶兽脑袋外面, 景岚的指腹轻轻拂过,抹去了落在上面的尘灰。 枪尖寒光照人, 这是景啸海最爱不释手的【追魂】。上辈子, 景岚苦寻父亲没有结果, 便学着景啸海的铸兵术打造了一杆黑铁枪。在海城城破的那一日,也是这样一断两截。 景岚轻咳了两声,小心翼翼地将断枪从父亲腐烂的掌中抽出后, 用力拔了出来。她将断枪放在地上,伸臂扶住了景啸海的腰杆,哑涩无比地道:爹爹,我带你回家。说完,双臂用力往后一扯,硬是将景啸海从龙爪上扯了下来。 因为血肉腐烂多年,尸首早已面目难辨,重量也不如活的时候那般沉。 景岚稳住了势子,恭敬地将父亲的尸首放平在地上。她将父亲凌乱的血衣重新整理整齐,即便已认不出父亲的模样,可父亲的衣裳她还记得。 那日景啸海乘船出海,一袭白衣在身,颇有几分年少时的洒脱风姿。 虽说东海景氏避世在外百年,可父亲向来不是个规矩的人,他闲来无事便会去江湖上走走。一来二去,也做了不少侠义之事,所以在江湖上也算得上一个响当当的人物。 他素来喜净,亡故的长兄景铎也喜净,眉目也与父亲最是相似。 只可惜,父亲行侠一世,最后竟不得一具上好的棺木,甚至连一床麻席都没有。 爹爹,阿岚来迟了。 景岚满心愧疚,脱下了外裳,覆在父亲的尸首上,随后跪在父亲的尸首前,重重地叩头三下。 对不起 心狠狠一揪,眼眶一烫,景岚再次红了眼睛。她强忍眼泪,解下了缠在腰带上的小香囊,从里面抖出了三颗黑色的弹丸。 这本是景氏子弟随身携带的保命烟雾珠,若遇危险,可连同香囊一起摔在地上。烟雾珠一共三颗,一颗狠摔在地,便会一瞬爆开,将其他两颗混有迷烟粉的烟雾珠炸开,燃放出刺鼻又迷眼的白烟。 景岚仔细检视三颗弹丸,找到会爆的那颗后,便将剩下的两颗烟雾珠重新收回了小香囊,连同腰带一起重新系回了腰间。 她轻轻拧开烟雾珠,将里面的火、药粉洒在了父亲的尸首上。她没办法背父亲的全尸出去,只能想办法焚了尸首,带着父亲的骨灰继续往海龙陵深处去。 吹亮的火折子凑近了火、药粉,瞬间点燃了火、药,蹿上了景啸海残破的衣裳,乍然燃了起来。 景岚将火折子收好后,抬臂擦去了脸上的泪痕,静静地看着火焰将景啸海一寸一寸的吞没。 柳溪就站在景岚三步之外,算起来,景啸海也算是她的长辈。柳溪将一刀一剑放在身侧,缓缓跪了下去。 她身为景氏的媳妇,这三个响头应该磕。 正在此时,放在石门门缝处的石灯灯光一晃变成了幽绿色,忽地灭了。 焚烧的尸臭中夹杂了一丝不知从哪里飘来的血腥味,分明三步外就有一蓬火在燃烧,可柳溪莫名地觉得背心发凉。 多年养成的警惕心性让柳溪下意识地抽出了惊月,反握在手,竖起了耳朵听着身后的声响。 嘶 柳溪隐约听见了一声轻响,她循声抬眼望去,只见交错的石梁之上闪过了一抹黑影。 这墓室还有凶物?! 阿岚!柳溪足尖一挑,将凝光踢起,一把抄在手中,喊话的同时便将凝光抛向了景岚,小心梁上! 景岚仓促接剑,拔剑出鞘,抬起泪眼往梁上看去。 石梁之上,几无动静。 柳溪指了一下顶上石梁,眸光瞥了一眼敞开的青铜棺椁,我去看看。话音刚落,便好似一只冲天而起的飞鹤,跃上棺椁借力往上一跃惊月顺势在石梁上空划出一道清亮的刀弧。 也不知是划到了什么东西,那物事似是吃痛,飞快地沿着石梁钻入了黑暗深处。 柳溪稳稳落在地上,猩红色的血珠沿着惊月的刀锋滴落在地。 那活物不是人。柳溪回想方才借着刀光瞥见的一条黑影,她大胆猜想,应该是条海蛇。 海勾魂么?景岚只觉有些头皮发麻,这种毒蛇喜欢群居,只要看见一条,那这海龙陵中必有数百条。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