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着桑煜报的名字,沿着夜色深浓的照夜城,一个一个地杀过去。 每一个,他都会问一句:“还有么?” 还有谁传出去了? 梦里总是一层冷雾,笼罩着整个照夜城,似乎终年不曾散过。乌行雪其实无法清晰地感觉到,梦里的自己究竟是何种心情。 从最后一人的府宅出来时,依稀有天光透过冷雾照过来。他抬头看了,又半眯起了眼睛。 他把那柄剑递给方储:“哪个时辰了?” 方储跟了一整夜,剑递过去的那一瞬,他瞳孔也紧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有些怕。 “卯时。”方储干涩地应了一声,这才把剑接了,低头插·进剑鞘里。 他腰间的锦囊叮当作响,里面是这一夜被杀了的邪魔贴身之物。 乌行雪带着方储又回到了最初的桑煜府宅,站在被钉的桑煜面前。方储将锦囊解了,倒出那些物件,每一个都极其好认。 桑煜缓缓转动着眼珠,一个一个看过去时,被钉着的手脚已经在发颤了。 曾经许多人说过,照夜城里看起来最不像邪魔的,就是那位城主。直到这刻,他才发现,对方真动起手来,折磨人的方式确实当得起一声“魔头”。 但这就是他此生发现的最后一件事了。 数十道棺钉落在地上,叮当不断。死去的桑煜也沉沉砸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溅了几星浓血。 乌行雪垂眸看着他,片刻后偏头对方储说:“回去了。” 他们回到雀不落时,宁怀衫刚巧办完差事回来。 他劫期正要到,还没冷到那程度,只是一边搓手一边跺着脚。他问方储:“你和城主怎么也才进门,做什么去了?” 方储看了乌行雪一眼,连连摇头道:“没什么,你少问。” 宁怀衫“哦”了一声,一边蹦跳取暖,一边跟着乌行雪进到屋内。 “城主,我又得闭关几天了。”宁怀衫吸了吸鼻子道。 乌行雪把薄纱似的外袍解了,拎在手里看了一眼,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知道,方储说了。” 外袍底下沾的血色已经干涸,那其实用点净衣之法就能除掉,一点痕迹都不会剩。但乌行雪还是把外袍递给方储,说:“烧了。” 方储和宁怀衫半点不意外,毕竟他们城主挑剔也不是一天两天,尤其是这种血污类的东西。 有时候他们甚至怀疑,乌行雪是不是见不得血。 但更多时候,他们觉得这想法太傻了。真见不得血,杀起人来就不会那么干脆利落了。 方储抱着外袍去了血池边,指尖搓了一点火,把沾血的袍子烧了。以防万一,他把自己剑鞘上沾的血也弄干净了,然后去另一边的屋里挑了个干净罩袍。 原本他挑的跟先前一样,浅灰色薄纱似的。 他抱着罩袍,都走进屋了,又匆匆出去。 乌行雪转头问他:“怎么?” 方储连声道:“城主稍等,我拿错了。” 方储回到偏屋时,宁怀衫也跟了进来,一边搂着胳膊搓一边说:“你怎么拿个罩袍磨磨唧唧的。” 方储睨了他一眼:“你懂个屁。” 宁怀衫随口顶嘴:“我怎么不懂了,我没给城主拿过衣服么?” 方储在一众衣服里挑了个狐裘大氅。 宁怀衫一脸困惑:“你作甚?你傻了?刚刚城主让烧了的那件薄如蝉翼,你现在掏个狐裘大氅出来,是想捂死城主啊?你要作死自己作,我现在就跑,一会儿你自己拿给城主。” 方储:“……” “你。”方储欲言又止,忍无可忍,最后拎鸡仔似的把他提溜过来:“不行,要死一块儿死,想跑门都没有。” 他犹豫片刻,还是把夜里的事跟宁怀衫说了。他俩向来怕乌行雪怕得很,不会有谁疯了去跟城主要“秘法”,想必不会触到逆鳞,惹城主生气。 宁怀衫听完,默默打了个寒噤,小声道:“那桑煜当真说城主身上没有沾染任何天宿仙气?” 方储点头:“对,若是渡了劫期,应当是有的。” 宁怀衫总算明白方储为何将薄衣换成狐裘了:“所以,城主这会儿还是冷的。” 而且应当是阴寒难忍的。 但他紧接着又不明白了:“那城主明明冷,为何还要穿薄衣?为了镇住桑煜他们?” 方储摇头道:“应当不是,要真为了镇住桑煜,应当出门穿。可他先前就这么穿着了。” 宁怀衫纳闷道:“在自家府宅,为何要强撑着穿薄衣啊?强撑给谁看?” 方储正想说不知,忽然福至心灵。 他拱了宁怀衫一下,道:“会不会是……天宿上仙?” 宁怀衫也被这答案震到了,半晌才道:“也有可能……若是天宿上仙当真来过,又不是像桑煜他们猜测的那般,那确实不能示弱,否则……”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