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人身灵不复,在众仙之前已经走了整整三百年。 所以最终他们法器尽毁,却还是踏上了那道灵崖之巅。 或歌满手是血, 抱着琵琶在那一刻扫下了最后一道音。 声到半路时, 四弦俱断,弦上窜起的猩红猛掀数丈, 将这仅剩的法器卷进了冲天大火里。 弦声戛然而止。 下一刻,灵台有如兵戈的风雷雨火倾天覆地扑裹过来,众仙下意识以手挡眼。却有一道血影反向行至,如飞星梭过,没进了风雷雨火里。 那是乌行雪。 ***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斩断的第几道乱线了。 他握过太多次剑,杀过太多的“人”。曾经那条无穷无尽的路,如今终于快到终点。 曾经每一次去斩乱线,他总是身带仙光。唯独这次,他身无仙光,满身缠绕的尽是怨恨,而那怨恨是数不清的亡魂。 乌行雪冲那些亡魂轻声说:“这是该给你们的一个交代。” 话音落尽,他手握乱线“灵王”化成的剑影,自灵台之上直劈而下! 百年间数不清的乱线、数不清的亡人,尘世间历历而过的生死爱恨就都付在这一剑里…… 然而这一剑落空了。 *** 那道能斩乱线的灵剑在劈落之时,本该有身灵俱裂之感,然后天塌地陷,乱线化作虚无。 然而乌行雪一剑下去,却只感到了空。 怎么回事? 为何……会这样? 他满目愕然。 紧接着,他又听见了那道虚渺之音。那声音响彻灵台之内,环绕着乌行雪,在风云万雷中说道:“由乱线而起的灵王,要如何斩去乱线?那是他存在的来由。” “荒谬。” “愚钝。” “螳臂当车。” 乌行雪瞳仁骤缩,心脏猛地一塌。 他忽然体会到了凡人自嘲时常说的一句话——哪怕搭上全副身家、万般性命,也不过是徒劳无功。 徒劳无功啊…… 他如同身坠无端海底彻寒的冰窟里。 万般变故就此突生,急转直下。 乌行雪几乎砸落在地,灵剑“当啷”一声响。紧接着便是风雷骤变—— 陡然而来的剧烈震荡极不寻常,每震一下,都让人有身灵撕裂之感。好像一半还在乱线,一半却将归于现世。 闷哼和钝响掩盖在崩塌炸裂的声音里,微不可闻,本该无人能听到,但乌行雪却在一阵一阵的昏黑里猛然转眸。 支离破碎的场景之下,他满身是血、满眼是血,其实什么都看不清。但他却能感觉众仙再难支撑,纷纷崩塌跪地。 这种滋味他再熟悉不过。 这是灵台天道在他一剑落空的境地里,要将所有现世之人扫出乱线! 只是这次不仅如此…… 他还能感觉到脑中一切事物正在疾速褪淡下去,他所看见的、听见的、经历过的所有都被一点一点从脑中抽走。 乌行雪在逐渐空白的状态里茫然片刻,忽然伸手抓住了剑刃。 剑刃割破手掌的刺痛让他清明了一瞬! 在那一瞬里他意识到,这次灵台天道不仅要将他们扫离这里,还要让他们忘记这里。 或许不止这里,还有与此相关的所有。 乌行雪眸光乱了一下。 他忽然踉跄起身,低声叫了一句:“萧复暄……” 这世间没人比他们更明白遗忘的滋味,他早已领教过数百年。 刀山火海、身灵俱灭之痛都不能让他皱一下眉,唯独这点,他是真的有点怕了。 他不想再听萧复暄问一句:“你是乌行雪?” 也不舍得让萧复暄再听一次:“你认错人了。” 乌行雪在无可歇止的清扫和遗忘里,只身穿过如刀如剑的风雨云雷,在满眼血色里寻找着,然后用力抓住了萧复暄。 然而就在一刻,支离破碎的场景和山河俱崩的震荡突然凝滞,就连记忆从脑中抽离的感觉都慢了下来。 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在要归于现世的路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