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区带回来的动物照片,但只有照片。与爸爸的对话也非常得少。鸵鸟、大象,他渐渐变得只说一些自己喜欢的单词。他像是独自住进了一个没有其他人的空间,大家跟他说的话都被隐形的墙自动得挡在了外面。最后,连语言都渐渐消逝在这个空间里。他从某个时候起就不再开口说话。」小菁叹了口气,像是顏色太过深沉的夜晚冷风吹过光秃秃的甚么都没有的铁皮屋顶。我心情有些复杂了起来。我印象中的大狗就算话不多也绝对不是不会说话的状态。 「爸爸因此决心带大狗回到台湾治疗,而妈妈当时选择留在肯亚继续运营她的事业,因为她不想再因为爸爸的决定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跡。肯亚有着明晰可见的机会,妈妈觉得这次错过就不会再有了。我长愈大愈明白这里就只是理念选择的不同,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对错。他们中间隔了一块欧亚大陆在物理的位置和心的距离上,大概从某个时间点起就无法再用同一种语言交流了。他们在属于各自的土地上认识了另外一个人后,很乾脆得就捨去了海外的彼此。妈妈第一次带我回来台湾竟然是要去处理离婚手续,她那次连大狗的面都没见过。儘管我不能理解妈妈的作法,不过我多少能够知道她的挣扎。我一直在旁边看着阿,就算不想看还是只能一直看着,就像被人按住了头的方向。我不想要我们家变成这样,可是无法避免。 「我曾经画过全家福,可能小时候在这方面才比较有美好的天真。长大了就开始知道要做各种残忍的选择。意识到这一点后,我觉得我画画是种残忍的选择。如果我一开始就不画画的话,说不定大家就会多注意大狗一点。我们家或许也就不会走到啪得一声裂开的地步。我是这个结果的原因之一,就像一枚棋子(原因)首先会第一个咚地推倒旁边的棋子(原因),然后再咚地一声推倒旁边的棋子(原因)。就在这连锁地一直延续下去之间,到底本来哪个是最初的原因,大概已经搞不清楚了。或都无所谓了。只是我无法再接受自己这么做而已。就算已经什么都不会再改变了。」 「大狗想要道歉的就是你不再画画的这件事吗?」我吞了一口口水。 「我不知道。」小菁犹豫了一下。「我从没跟人讲过这件事。当时我们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得聊着,很多时候是沉默的状态。然后等我意识到我们竟然确实得在聊着天的时候,他已经在一边哭着、一边一直说对不起了。我想他应该感觉到什么了吧,不过那个是什么我不清楚。看到他哭后,我也哭了。我只是真的感到很悲伤。很多如果从脑海掠过,像闪光似一瞬间,还看不清楚是什么,眼泪就自然掉下来了。」小菁边说边擤着鼻子,就算在电话的另一头我也能清楚听到她努力忍住哽咽。 「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小菁用有点害怕的声音小心得问道。 「只是不知道说什么而已。我是个金星人啊,很难理解地球人的感受的。」 「是吗?真是为难你了。」她开始有点生气了,我想。 「不过我就像个广播电台主持人一样,会认真听听眾的故事喔。还会帮忙点播你想要的歌曲喔。」 「喔?那我要听披头四的lt;yesterdaygt;。」 「太强人所难了吧。」话虽这么说,我还是拿出了从学校借来的rode麦可风轻轻唱了起来。照着我印象中黑白影片里保罗?麦卡尼的样子。 yesterday,allmytroublesseemedsofaraway. nowitlooksasthoughthey'reheretostay. oh,ibelieveinyesterday. suddenly,i'mnothalfthemaniusedtobe. there'sashadowhangingoverme. oh,yesterdaycamesuddenly. …… 唱完之后,我才发现麦克风根本没接上电源。 「你唱得好奇怪,一点都不像嘛。」小菁笑着说。 是阿,一点都不像。我的声音还是我的声音。好像没接上电源从外太空传来的声音。虽然是不怎么样的声音,不过能让小菁开心,我也觉得开心。 「对了,你还记得我说要去旅行的事吗?」 「记得。」 「就是下礼拜喔,你不会反悔吧。」 「不会。」 「那这次是真的约好囉。」 「嗯。约好了。」 一样在我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小菁再次把电话掛断。像是整个人突然被抽出现实似得只留下电话里一串嘟…嘟……嘟的机械式声音。我到底在跟什么说话呢?有时候我会这样怀疑自己。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