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现代虽然孤寂,尚能平等自由地长大。 可是她,却是形单影只得处在不可自拔的深渊里。 只是,楚宁抬眸,定定得看着她,双眸灼灼如火。 她问原身,“所以,因为自己倍受煎熬苦楚,便要将所有人都拉入地狱吗?” 原身本来沉浸在自己的无尽悲戚里,闻言却倏然一顿。 她知道楚宁在说什么,那日她将她拽入自己的过往里,本想着是让她也体会一下自己的切肤之痛。 不想她从深渊炼狱里满身是血地走出来,看见她的第一句话却是——楚宁,我不想过你那样的一生。 那样自私狭隘,而又凄楚可笑的一生…… 她当时听着,自嘲得扯了扯嘴角,低低笑出声来。 是啊!多可笑。 她的一生,原本就是一场笑话。 而现下,她看着面前饱经凄风萧索,却仍然傲雪凌霜的一个人,心里的怨愤越发深重。 “对!我就是将所有人都扯入地狱!” 她蓦然出声,目光里是近乎执拗的癫狂,“你安稳平遂一生,你当然豁达。我做不到!” “被剐肉的是我!十数年如一日的处在深渊里的是我!被鞭笞,被责骂的是我!三年前宫变,此后遭受千古骂名的也是我!” 她紧紧盯着楚宁,眼里是浓重得抹不开的阴鸷。 她恨楚宁。 她们两个分明就是同一个人,可是一个却处在明媚日光下,一个却处在无尽深渊里。 她死前不知还好,死后得知了真相,心里的恨意就如藤蔓一般肆意生长。 这世上从来没有感同身受这一回事,所以,她要她也经历一遍。 像自己一样去切身体会穷途末路中的绝望。 第151章 回到嘉和二十五年的冬日 楚宁静静地看着她,眼里忽然涌起一股悲凉的泪意。 她清楚地记得,在她陪着原身度过十数年的过往中,所看见的三年前的楚浠分明不是这样的。 彼时的她,虽玩弄心术谋略,但尚对世间怀有一颗热忱敬畏之心。 她会在狩猎场上看到怀有身孕的野鹿放下手中拉满的弓箭,哪怕因此落败,回宫后受到母亲的斥责。 她会在上朝的宫道上扶起仓惶中摔倒的宫婢,对她们温声道一句“小心”。 也亦会在父皇重病,缠绵病榻之时,不眠不休地守在身侧,做尽孝子之事。 时至后来,她从那一场骇人听闻的宫变中一身是血地走出来。 外人这才长叹一声,原来所有的“温恭谦良”不过是她的假象。 可是楚宁知晓,不是的。 那是她在深渊炼狱里心中最后仅存的一丝善念。纵使一颗心被伤的千疮百孔,她仍对这个世间抱以清风明月的从容。 可是为何? 为何终是凡心入了魔?甚至,妄图将所有人都拉入地狱。 于是,楚宁问她,“阿浠,当年宫变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何要隐去那段过往不让我知晓?” 她心中有惑,当年之事如蒙上了一层看不清的雨雾,她只能体会到她身上悲凉成海的绝望,却看不透那雨幕下隐藏的真相。 那日醒后,她以为原身已然消散,过往苍茫也皆随风散去。 她虽心有疑虑,但奈何那场浩劫太过惨重,史书不敢记,知情的宫人也都所剩无几,她只能作罢。 现在想来,她是故意隐去当年真相,不让自己知晓。 只是,为什么呢? 原身听了她的话,方才磅礴而起的怒意忽然渐渐消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饱受磨难后的压抑与孤凄。 她抬起头,平静地看着楚宁,一字一句道:“你想知道真相?那我便送你去亲身经历一场。你再回来告诉我………” “我究竟,要不要恨。” * 号角声过后,禁军和宫人从保和殿里出来。 一张白布慢慢盖上了太后的尸身,那些或悲怆,或愤懑,或不足为外人道的前尘妄念也都将随着她的逝去而掩于厚重黄土里,再不见天日。 容锦本来安安静静地跟在宫人身后,却在看到白布盖下的一瞬间,猛然推开前面的宫人疾冲了出去。 额头触上冰凉坚硬的石柱,她想,太后说错了。 她跟她一世,并不辛苦的。 反而是她死了,她一个人,又要如何好好过呢?倒不如随她去吧! 黄泉路上,好歹作个伴儿。 忽逢骤变,宫人惊恐尖叫声迭起,撕破了长夜。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