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西岭的情况要复杂得多。这里虽然地势复杂林木茂盛,但距离中原腹地并不远,是震旦人的传统避难地。等世道安定下来,人类回到中原,与西岭的交流就更密切。无数特产和异族劳工源源不断涌入中原,汶州城就是作为这条商路的起点渐渐发展起来的。 “汶州只是个入口,可不是下港。汶州城里的异族势力是在台上唱戏的,真正有权做决定的是躲在西岭群山里的部族头领。” 孟武给高德汇报工作的时候是这么说的,让高德明白了朝廷为何定下了“松剿汶抚”的策略。现在作乱的只是台前小卒,正主都缩在群山里,这要怎么剿。 断尾、尖牙、三只尾挨个讲了他们的情况,他们年纪太小,记事不清楚,说话没条理。高德听到的全是些模糊碎片,但就是这些碎片,让他对汶州乃至西岭的印象变得立体起来。 比如断尾,她家是“指头山猫族”的,汶州城里大半马匹都是他们族负责喂养照顾。 尖牙是“树杈河蜥族”的,全族盘踞在一条水道上收过路费,族里有不少人在汶州城的船行帮工。 三只耳的族人脑子好用嘴巴乖巧,算是西岭里面有点文化的,跟各族都混得开。族人热衷于给进山的商人当向导和牙人,汶州城里的不少牙行都会雇佣他们。 西岭异族可不止他们这三个,不仅按种类分,还按地域分。像断尾这样的半兽人,先是按猫狗狐兔熊的耳朵和尾巴分类,再按山头分类。细分下来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族,每族绝不会少于万人。尖牙所在的黑蜥人虽然外表一致,但还是会按所在的河流湖泊划分,也有好几百族群。 三只耳所在的混血种就更是个大杂烩,实际上“三只耳”本身就是这个族类的特征,在他们之外还有“四只耳”、“四条眉”、“一撮毛”、“两撮毛”、“三撮毛”等等。反正就是挑身上不同于人类但有彼此有差异的兽类特征划分。以绝对数目算,这些族类才是半兽人的主体。 至于用“尖耳朵”代称的灰豆芽,在西岭里也相当多。刚才高德看到的那间教室里,就有十几个灰豆芽。不过跟毛绒绒那种相对“纯血”的灰豆芽相比,这些灰豆芽就更接近于人类了。但就是这样的“混血灰豆芽”,也会按耳朵尖细的程度分出“满尖”、“半尖”、“半圆”等类别,然后再按山头细分出具体族群。 高德大致算了算,只是在汶州城里,异族就能分出两三千族群。汶州可不小,足有两三百万人,三分之二都是异族。这么一分下来,每个族群也就几百千把人。难怪西岭异族会打成一锅粥,从大明立朝开始一直打到现在。 这也是庄园只收相当于人类十岁以下的异族小孩,年纪再大点,与其他族群的隔阂就难以消解,揉在一起很难和平相处。 由这一点还能推及,当初暗手血塔在汶州是下了多大功夫,才把所有异族团结到一起杀官造反。现在汶州城还分作东西两部分,西面由叛党占着。汶州经略靠着西岭出身熟悉当地情况,断言不需要进兵。他上书朝廷说只要举起招抚大旗,拖上一年半载,汶州异族乱匪自己就会散掉,这个结论高德现在也很认同。 三个异族小孩是在父亲、祖父或者曾祖父辈来到汶州的,更早的没有,因为生病、族斗或者其他原因都死绝了。先辈也不是自己来到汶州城的,而是由族里选出来,投奔到城里的同族。每个族群就做自己的事情,养马的只能养马,修车的只能修车,挑担子的当牙人的,都得按划分好的行当干。这种约定没有成文,是不同族群间用无数血水乃至无数条命斗出来的默契。汶州官府偶尔站出来做做样子调解,更多时候是从怂恿到要挟再到两面敲竹杠一条龙。能被暗手血塔蛊惑起来造反,背后也有很深的积怨。 “你们的老家里有什么特产呢?” 高德问到这个,之前他已经问过孟武,答案是西岭异族本身,贩运到各地工矿那是近乎无本买卖,但上不了台面。他也问过西岭锦衣卫还有地方官,得到了只求无过的官方标准答案:毛皮、药草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