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园囿中的建筑,是仿大业天子最爱的江南风物,当年工匠,尽数从江南运来,山石树木,也花了大力气运送过来。打造这样一个园囿,所费财力,估计足以将养马邑河东五大鹰扬府两三年时间。 但大业天子,终究没有踏足此间一步。这座园囿,也换了新的主人。 在园囿池塘中央,有一座湖心小岛,九曲廊桥连接内外。温泉白气升腾之中,隐隐能听见谈笑之声。而侍女在廊桥上穿行,地热蒸腾,这些侍女都穿得单薄,粉腮见汗,身形若隐若现,一如瑶池天女。 身在其间,真不知是在人世,还是仙境。 湖心小岛之中,正有一场高会正在进行当中。 小岛之上,搭了一个小小凉棚,凉棚下铺着地席,席设几案。凉棚外两侧都也设了几案,几案后跪坐着十余人,这十余人俱都免冠徒跣,只着单衫。气质或者彪悍或者精明或者沉稳,大都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互相之间言笑不断,极是亲近。 而凉棚下主席上坐着两人,一人二十余岁年纪,方面大耳,留着短髯,神情稳重,一袭锦衫穿得端正,手持一柄玉如意,虽然这么轻松的宴会,但这青年仍然不能完全放得开的模样,纵然一直挂着微笑,却总带着一点矜持。 这青年正是唐国公世子李建成。文通经史,武能驰马击槊。待人诚恳大度,能急人所难,行事端方有节。在世家之中,口碑极好,被认为是唐国公合格的继承人,必然能将陇西李家家声发扬光大。天下俊杰之士,纷纷投于其门下,不少世家子弟,甘心为他奔走。 身处如此优势地位,将来更有可能追随父亲更进一步,化家为国,李建成行事越发的小心谨慎,哪怕今日慰劳属下,置酒高会,仍不肯放浪形骸,端坐上首,几案上的好酒,也只是浅浅饮了几口,只是含笑看着下座大家的热闹。 在李建成身边,则是他的三弟李元吉,今年不过十岁,却已经长成少年模样,身形结实,骨架粗大。甚至唇上都有了淡淡的绒毛。他未曾总角,披散着头发,懒洋洋的坐在兄长身侧,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侍女送上来的炙肉条,一副对眼前高会不感兴趣的模样。 李元吉少年早熟,从小就在武事上显出了惊人的天分,被许为未来名将种子。才十岁年纪,就性子暴烈勇悍,追随父亲射猎,敢一人一骑持弓追着熊虎跑。当年慕容家绝代双骄慕容恪慕容垂,也都是十岁出头就上阵了,打下了慕容家的帝国,世人夸称这李家四公子,将来成就也绝不比慕容家绝代双骄差。 席上两名主人,对这场高会有些疏离。但是席下诸人,却是毫不在意。自汉末以降,几百年的战乱,造就了此刻世家中人放诞豪烈的性子,但尽今日之欢,莫伤来日之逝。 十几名或者出身世家,或者久负盛名之辈,大声说笑,挥袖击案,互相劝饮,都有了五六分的酒意。 这些时日,为起兵事,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李建成注定在此次起兵中要承担方面之任,建立属于自己的部队,理顺编制,储备物资,安排人事。到处都是堆积成山要处理的事情。哪怕李建成门下人才济济,仍然忙得昏天黑地。难得今日李建成在这园囿中设宴款待大家,放松一下精神。这些建成门下士,也就毫不客气,尽情享用。酒足饭饱之后,少不得还要带着侍女再胡天胡地一番。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这不正是男儿最快意事? 底下喧嚣热闹,上首李元吉终于不耐,一扯自己兄长:“大郎,这要闹到什么时候才算完?坐在这儿,酒也不许饮,我不如带着卫士进天龙山射猎耍子去!” 李建成脸上微笑不变,扫了李元吉一眼:“大家辛苦这么久,都是为我们李家事业,今日慰劳他们一番,作为李家主人你都不陪到底,哪里能得人归心效命?” 李元吉一撇嘴:“归不归心还不就是这样?李家世子还能换了别人不成?这些人难道现钟不打反去炼铜?” 李建成笑意收敛,狠狠瞪了李元吉一眼:“我以国士待人,人才以国士待我。这些孩童话,以后不许乱说!” 李元吉自小就性子暴躁,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