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恭抬起手中玉如意,阻止王则问下去。随口道:“世子快回返了么?” 王则回禀道:“不足一日的行程了。” 王仁恭追问:“李家二郎与仲通同行对吧?” 王则不解,仍然恭谨回答:“正是。” 王仁恭笑道:“仲通虽然无用,但是李家二郎身边带了多少人入善阳,应该也告知善阳这里了罢?” 从王仁恭口中,第一次听到了他说王仲通无用。王则心中巨震,但面上神色还是不变,认真回禀:“李家二郎,身边就百骑家将随性。” 王仁恭轻轻挥舞玉如意,笑道:“善阳城中,忠心甲士足有数千,也尽是边地能战健儿,还畏惧这百余名李家家将么?要是李家二郎音问不通之际,就是平阳那三千河东兵也不足为惧!李家以为有三千河东兵入马邑,就可以高枕无忧,西向长安了,到时候若是这三千兵不足倚仗,而李家大军又向长安而去,河东情势该当如何?” 王则身上冷汗都快出来了。王仁恭联突厥以制刘武周,他是明白的。没想到王仁恭顺势也将李家也算计了进去,想一举也吞掉李家二郎和三千河东兵,然后直击河东李家老巢! 身在马邑,但王仁恭仍气吞天下! 只是算得如此之深,什么便宜都要占到,这样绷得如此之满,真的能达成么? 更深一点的事情,王则就不敢想了。 看着王则脸色又青又白,王仁恭冷笑道:“善阳城中那些李家故吏,不必去管了。现在要紧的,是保持北面的消息能及时传来!看看突厥人把刘武周到底逼迫到何等程度了!” 王仁恭笑容突然就变得冷厉起来,再不是那副出尘离世的模样,每一个字吐出,都伴随着杀气! 王则一下挺直了脊背:“遵命!” 王仁恭笑意又突然温和了下来,看着王则:“你是我王家俊彦子弟,好生努力,非常之时,就是家中,用人也会行非常之事……去吧。” 王则再不敢多说什么,行礼后就退了出去。到得小楼之外,一口浊气才吐了出来。 王仁恭说王仲通无用,又说王家用人也会行非常之事……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只是王仁恭的侄儿啊,父亲早夭,王仁恭看顾着他长大,也和儿子差不多了…… 尽管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王则还是忍不住心头火热。向北深深看了一眼。 善阳城中,郡公一切都有布置,就看北面那些突厥人,是不是卖力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南下(八) 云中之北,塞外之南。 皑皑白雪,笼罩群山。雪原之上,执必家青狼骑大营,在寒风中,似乎在瑟瑟发抖一般。 连往日能鼓起执必部治下,数万草原健儿无穷血气和杀性的执必家青狼大旗,这个时候似乎都褪去了颜色,在寒风中有气无力的摆动。 虽然又是一场大雪,覆盖了原来战场痕迹。但是那面甲上带着愤怒金刚像的汉将剽悍身姿,仍然死死的笼罩在万千青狼骑胸口,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连场惨败,而且败得那么不堪。那汉将在数千青狼骑大军面前耀武扬威,斩杀过百狼骑之后,还让他就这样安然离去! 执必家青狼骑一直不曾轻动,这几年屡次入寇汉地,都是执必家下属各部贵人拼凑出来的兵马,由执必落落统帅。搅得马邑郡雁门郡等地不得安宁。 而执必家直属青狼骑就自高自大的以为,一旦他们出动,这马邑郡和雁门郡两地汉人,还不得望风而降才对?只不过执必家直属青狼骑,过去这些年拼得实在太辛苦,好歹阿史那家在临近汉地的地方划了富庶的牧场,让他们迁徙过来享几天福喘口气,他们也暂时就懒得动弹而已。 结果冬日出兵,却是这么个结果! 奇寒的天气,连番的败报,将执必家直属青狼骑虚骄的士气打消了一大半还多。几乎就要跌到谷底了。徐乐去后,就赶紧收拾战场,救治伤患。结果在死马堆下,扒出了被压得只剩下半条命,浑身都是冻伤的可尔奴,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寒风凛冽之中,这些青狼骑再没有人大模大样的缩在地窝子里闲聊避寒。要不就涌上寨墙警戒值守,看着白茫茫的远处,一个个眼睛生疼。 要不就是守着自己的坐骑,披上甲胄,不管人马都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随时等着汉军再从风雪中杀出,大家再赶紧上马迎敌。 原来那种懈怠气氛,一扫而空。但整个军心士气,都阴郁紧张了起来。谁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样走,谁也不知道接踵而来的,是不是汉军一次凶猛过一次的重击!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