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最为困倦,最为疲乏,也最为放松的时刻。 但从徐乐以降,这些浑身挂满寒霜的玄甲骑战士,每个人却没有丝毫疲倦之色。在黑暗中,每个人都不住的望向东方,等着朝阳的升起。 朝阳一起,这场恒安军最大的赌局,就要开始了。而这场赌局,最后成败干系,可以说都系于徐乐一身! 陈袭坐在马背上,双手被捆。他和几名亲卫被一条长绳系成一串,绳子另一头牵在韩小六的手里。还有几名玄甲骑在左右看守,带着他们缓缓向北。 虽然被如此捆成一长串蚂蚱般带回去着实有些难看,不过对老军汉来说,颜面什么的不要紧,性命还在就是好事。陈袭老老实实坐在马背上,偶尔打量一下左右。 身侧那些玄甲骑战士,身上都透着一种莫名的杀气,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样子。赤手空拳的想要挣脱逃命,多半下场不妙。更不必说走在前面那个徐乐,被擒时候一槊飞来之威,现下陈袭还记忆犹新,那是他生平第一次,生出无从相抗的念头! 不过陈袭也没有半点这样的心思,他胸中只是转着一个念头。 刘武周怎生就要投降了呢?难道还真有上位之人,把几万百姓的性命看得比自己身家性命还要重要? 刘武周平时声名甚佳,但这是平日里能装得出来的。但这投降,却是实打实的事情,真的束手将自己交到王仁恭手里,那就只能任王仁恭宰割。这却是再装不出来的东西! 落在自家手里陈袭的心思如何,徐乐没有半分要去关注的意思。这些时日,徐乐手里斩杀的突厥悍将,马邑选锋,已经不在少数了。更是擒了执必思力又扔下了山。一个个去揣摩他们败在自己手里是什么想法,估计得累死。 徐乐坐在马背上,只是想着天明之后的事情。 这一场诈降之策,到底成败如何,实在是难以逆料。自己也不知道,到天明的时候,刘武周打出旗号,护卫着几万百姓,摆明自己是来投降的态度。这些看似老实不敢出来接战的马邑鹰扬兵,到底是观望着几千军马几万百姓通过狭窄山道,直抵王仁恭面前。还是出来接战,先将这几千军马几万百姓斩杀干净! 毕竟有几万百姓的累赘在,恒安鹰扬兵的战力也大打折扣,马邑鹰扬兵,说不定就有了出而野战的勇气! 就算是王仁恭决定受降,受降之际,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还有没有对王仁恭行决死一击的机会?这都在未定之天。 不过,这又有什么其他选择呢? 夜色中,不断能听见马蹄声响,还有甲叶细碎的碰撞声。这却是一支支夜间巡哨的军马撤了下来。 暗夜之中,这些恒安兵互相应答之声不断低低响起。语声都是短促而干脆,没半句废话。 “可是玄甲骑?可是乐郎君?末将等是甲骑左营前队,哨探一夜,未曾发现敌踪!” “乐郎君?玄甲骑?末将领中垒前营左队,哨探一夜,未曾发现敌踪!” 一支支哨探队伍现身,然后跟随玄甲骑而进,渐渐汇聚成一支规模越来越大的军马。每一支哨探队伍,都对徐乐恭谨的报上各自番号,然后加入队列之中。徐乐对他们也就是含笑点点头而已,也不多说什么。 这些恒安兵,还有玄甲骑,都是一身寒霜,沉默而行。数千云中精锐带着大队百姓突然出现,只是用哨探队伍,就彻底压制住了马邑鹰扬府守军,让他们不敢出军寨半步。已经再明白不过的展现了威力。 也是告诉这些马邑守军,明日咱们虽然要宣布投降,但你们乖乖看着我们投降就好。要是想趁势拣什么便宜,想恒安兵全军覆没,那马邑鹰扬府上下,也要被我们拖着同归于尽! 徐乐看着这些云中男儿,也微微有些感慨。 这都是自己成长以来,最熟悉的边地汉子形象。粗鲁,剽悍,刚烈,轻生死。和他们一起拼杀疆场,实在是人生快事。也许就这样一辈子纵马疆场,痛快厮杀,也是不错的选择。 若是侥幸击杀了王仁恭,自己到底是离开,还是干脆就留在这云中之地,和这些汉子一起,继续与突厥血战到底? 这个时候,徐乐才发现,自己对马邑郡这片土地,对马邑郡的这些人,感情是如此之深。 这些事情,留待以后再想罢……无论如何,也要先杀了王仁恭! 徐乐轻轻咬紧了牙关。 黑暗之中,又听见一声询问:“乐郎君?”m.XiAPe.CoM